第1552章 大幕拉开(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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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席成与周尚景当面之际态度低调,当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一路上含沙射影的相互试探之际,席成更是就连插话也不敢,即便是周尚景毫不掩饰的讽刺了锦衣卫的不堪重用,席成也只是假装自己聋了没听到。
但等到周尚景独身进入粮帮私库之后,席成就当即不再掩饰自己的心中恶意,各种不堪入耳的粗鄙词汇皆是张口即来,各种恶毒诅咒更是滔滔不绝,再也不顾自己南京镇守太监的形象与体面。
在赵俊臣的印象之中,席成虽然出身于内廷,但总体而言还算是一个有城府的聪明人,平日里也喜欢附庸风雅,像是此时这般不顾体面形象的粗鄙表现,只能说他近段时间确实是被周尚景压制狠了,内心深处的怨毒之气早已是难以自控。
相较于席成的面谀背毁,赵俊臣则是截然相反,别看赵俊臣这一次与周尚景交锋之际总是态度轻佻、刻意挑衅,恨不得把周尚景当场气昏过去,但他在背后反而是对周尚景保持着基本敬意,听到席成咒骂之后也完全没有附和之意。
甚至,听到席成的咒骂之言愈发的粗鄙恶毒之后,赵俊臣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出声提醒道:“席镇守,虽说是‘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此乃人之本性,但以你我之身份地位,终究还是要顾及一下体面的。”
闻言之后,席成先是一愣,下一刻则是面现尴尬,讪笑道:“赵阁臣见谅,咱家一向是直性子,实在是见不得周尚景这个老家伙的道貌岸然,谁不知道粮帮就是这个老家伙的私党私兵,而他想要庇护私党私兵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扯什么国之大局……实在是令人作呕!”
赵俊臣不置可否,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粮帮私库,暗自思忖着周尚景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见赵俊臣没有接话,席成也不觉得自讨没趣,反而是腆着脸走近赵俊臣身侧,邀功道:“赵阁臣,你也看到了,咱家这一次为了助你与周尚景争锋,绝对是不遗余力了!
你说要针对缙绅势力挑动民怨,咱家就立即派出人手四处散播谣言;你说要调虎离山,咱家就完全无视了江防营的拦江扣船;你说要调查粮帮私藏违禁兵器,咱家就立即集结了全体锦衣卫直接冲进了粮帮的南京总堂,即便是受到数千粮帮弟子围攻、随时皆有可能引发一场暴乱,也是在所不惜!
为了您的大计,咱家已经彻底得罪了缙绅与粮帮这两个庞然大物!将来坐镇南京之际,许多工作也一定会因为今日之因而阻碍重重,代价不可谓不大……”
席成的邀功说法,其实也不算夸张——自从赵俊臣抵达南京以来,各项计划之所以这般顺利,皆是离不开席成麾下厂卫势力或明或暗的协助支持——尤其是今时今日,席成不惜与粮帮彻底翻脸,即便是遭受数千粮帮弟子的围堵威胁也没有动摇立场,这种表现绝对是不遗余力了。
但席成的这种鼎力相助,自然是有利益原因的,而他此时的出言邀功,也正是为了提醒赵俊臣。
赵俊臣当然听懂了席成的言下之意,当即是含笑点头道:“席镇守放心,本阁一向是说话算话、言而有信!只要席镇守你全力助我夺回‘联合船行’,那‘联合船行’在南京境内的各项产业,待事成之后就会全部转于南京镇守太监府的名下!这件事情已经是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绝无反悔之理!”
赵俊臣早在收买蛊惑七皇子朱和坚之前,就已经通过“联合船行”的各位加盟商贾与席成进行了提前接触,向席成许诺了“联合船行”南京境内全部产业的好处,甚至还签订了一份正式字据,表面上没有任何反悔食言的可能,所以席成办事之际才会如此卖力,即便是彻底得罪粮帮也是在所不惜。
不过,这般好处实在是过于惊人了,席成总觉得心中不踏实,所以他这个时候还想要得到赵俊臣的亲口承诺。
而赵俊臣也没有让席成失望,当场就毫无歧义的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承诺,让席成极为满意,不由是眉开眼笑,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受到数千粮帮弟子围堵的威胁,忍不住开始了浮想联翩!
“嘿!赵俊臣必然是被周尚景逼得太狠了,为了争取咱家的鼎力相助,竟然直接许诺了这般惊人的好处!‘联合船行’在南京境内的全部财产,即便是粗略估算,那也是近千万两银子的天文数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笔滔天富贵最终是归于南京镇守太监府的名下,而不是直接落于咱家手中!但也不算是坏事,这笔财富规模太惊人了,即便是咱家也不敢直接收入囊中,但只要咱家还是南京镇守太监,到时候只需是稍稍动些手脚,各种好处照样不会亏了自己!
更何况,当这笔滔天财富归于南京镇守太监府名下之后,就相当于南京境内的皇产规模增加了近十倍,以当今陛下的性子,闻知消息之后必然是龙颜大悦,咱家的圣眷也必然是与日俱增!
而且看赵俊臣目前的架势,与周尚景相争之际丝毫不留余地,显然是没有欺骗七皇子,就是冲着与周尚景同归于尽去的,而一旦赵俊臣鱼死网破的计划顺利落实,同时扳倒前朝两大权臣的功绩也会落在咱家身上一部分!
到了那个时候……嘿嘿,原本听说御马监太监徐盛最近风头正盛,仗着为陛下寻到南海三圣的功绩,在内廷之中可谓是独占圣宠,已经隐隐压过了司礼监的吴信泉,一跃成为内廷之中最有权势之人!而咱家一直远在南京坐镇,距离陛下太远,原本也没指望与徐盛、吴信泉二人相争,但若是一切计划皆是顺利的话,这内廷魁首的位置,咱家将来未必就不能与徐盛、吴信泉二人一争!”
这样浮想联翩之际,席成的一张老脸上不由是浮现出了几丝痴笑。
赵俊臣瞥了席成一眼,目光深处闪过了一丝讥讽——他与周尚景的彻底翻脸,就是因为周尚景夺走了“联合船行”在南京境内的全部产业,所以当赵俊臣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夺回这些产业之后,又怎么可能再次拱手让给南京镇守太监府?
但表面上,赵俊臣还是郑重其事的强调道:“不过,‘联合船行’毕竟是关系重大,南京更是我朝之第一大城,人口规模高达百万之巨,所以还望席镇守接手了‘联合船行’的各项产业之后,一定要从长计议、注重民生,切不可竭泽而渔,绝不能像是那些商贾此前一般短视、只知道哄抬物价,否则南京镇守太监府就算是暂时拥有了这些产业,恐怕也是福祸难料!”
席成连连点头,承诺道:“阁臣放心,咱家也没有那般贪心,仅仅是‘联合船行’各项产业的日常流水收益,就足够咱家满意了,又岂会贪得无厌?而且咱家接手了各项产业之后,一切流程也皆是照旧,不仅是继续重用旧人,也会严格遵守赵阁臣为‘联合船行’所制定的各项规矩,绝对不让赵阁臣为难……”
为了顺利接手“联合船行”的各项产业,席成这个时候自然是愿意承诺任何事情,就是不知道他在承诺之际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了。
赵俊臣也不在乎,他的这般叮嘱看似郑重其事,实际上就是想让席成更加安心、做事之际更加卖力罢了,如今看到席成已经咬紧鱼钩,也就不再理会,而是再次把目光转向粮帮私库方向,继续思索着周尚景的应对之策。
不过,赵俊臣反复思索之后,却依然无法想象出周尚景的后续手段。
“从粮帮的激烈反应来看,粮帮私库内部藏有各种违禁兵器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整个粮帮私库又已经被锦衣卫们层层包围,根本没有机会转移那些违禁兵器,而按照大明律法,私藏各种违禁兵器与造反同罪,所以只要我抓住此事不放,粮帮绝对是难以脱身!这般情况下,即便是周尚景也理应是束手无策才对——至少,若是换我易位而处,就难以想到妥善对策——但看周尚景刚才胸有成竹的模样,却也不像是束手无策的模样,难道还有某些变数是我没有想到的?”
而就在赵俊臣这般暗思之际,粮帮私库的大门再次缓缓打开。
随后,赵俊臣就看到周尚景缓步走出了粮帮私库,身后还跟着一群粮帮高层,所有人皆是神色淡定,似乎已经不再担心锦衣卫们搜查粮帮私藏违禁兵器的事情,面对包围粮帮私库的众多锦衣卫之际也不似此前一般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那些刚才还是态度坚定守卫粮帮私库的粮帮弟子,这个时候也纷纷放下了手中兵器,竟然皆是彻底放弃了抵抗。
看到这一幕,席成不由惊呆了,喃喃道:“周尚景还真说服了粮帮高层、让他们放弃了抵抗?难道他就不怕锦衣卫搜查粮帮私库之后,当真是查出了各种违禁兵器?到了那个时候,局势又该如何收场?”
喃喃自语之际,席成反而是患得患失、面现忧色。
在席成原本的设想之中,赵俊臣这一次安排厂卫势力下场、调查粮帮私藏违禁兵器之事,只是一种施压手段罢了,就是认定周尚景绝对不容粮帮有失,所以就可以利用这件事情逼迫周尚景在其他事情方面做出让步,譬如是尽数归还那些被缙绅势力所夺走的“联合船行”产业。
所以,席成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锦衣卫真有机会搜查粮帮私库,也压根没有想过己方当真可以寻到粮帮私藏违禁兵器的确凿罪证,他一直以为目前的局势发展只是赵俊臣与周尚景讨价还价的一种手段罢了。
现如今,粮帮私库大门洞开,所有粮帮弟子也皆是放弃了抵抗,似乎是要任由锦衣卫搜查,席成看到这般情况之后反倒是心中隐隐发慌,担心局势不好收场。
事实上,不仅仅是席成抱着这般想法,即便赵俊臣这看到这般场景之后也是大感意外。
而就在席成与赵俊臣二人对视无言之际,周尚景已经缓步走到了两人面前,淡然道:“依照约定,老夫已经说服了全体粮帮高层,让他们放弃了所有抵抗!接下来,锦衣卫就可以进入粮帮私库,搜查粮帮私藏违禁兵器的罪证了!”
闻言之后,席成愈发是左右为难,迟疑道:“周首辅,你当真愿意让锦衣卫随意搜查粮帮私库?”
周尚景布满皱褶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讥讽,反问道:“席镇守今日率领南京城内全体锦衣卫突袭了粮帮南京总部,难道不就是为了搜查粮帮私藏违禁兵器的罪证吗?怎么事到临头,反而是犹豫不定了?”
席成不甘心的再次确认道:“但……若是当真搜查出来一些什么,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周首辅您可一定要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上秤没三两重,而一旦是上了秤,那可就千斤不止了!”
周尚景面容间的讥讽之色愈发浓重,缓缓道:“老夫当然想明白了,不必席镇守‘好意’提醒!老夫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让今日这场闹剧尽快结束!”
一旁,赵俊臣也笑着点头,道:“席镇守,既然粮帮已经放弃抵抗,那你就立即安排锦衣卫们进入库房搜查吧,若是粮帮当真没有私藏违禁兵器,本阁也愿意亲自向粮帮全体弟子致歉!”
赵俊臣这个时候倒是不担心局势不好收场,他只是好奇周尚景究竟要以怎样的手段为粮帮摆平今天的这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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