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鳄鱼的眼泪 05(2/2)
维特鲁威召她回去做什么?去各大医院推销药物,还是为高校提供一体化的实验设计?她在DF中心受到的训练,不属于维特鲁威现有的业务范围。
贺美娜从台阶上退下来,走到边明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好。我去见他。”
贺美娜从未想过会再次进入这套公寓,再见到戚具宁。
波士顿的春天来了,而公寓里的暖气仍然开得很足,和她走的那天一样,教她一进去就感觉背上沁出汗来。
戚具宁穿着一件白衬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抽烟。
他只转身看了她一眼,就立刻扭头朝向窗外。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保持了一致——对于这次见面,双方都很抗拒。
“你要怎样才肯豁免我的回国服务期。”
戚具宁掸了掸烟灰。她实在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犯了谈判的大忌,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
那他也不打算兜圈子了:“贺美娜,我们不能分手。我的意思是——我们暂时不能分手。”
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应,他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她端坐在沙发上,双眼直瞪瞪地看着合于膝上的一对手。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令他隐隐有些愤怒。
“你可能不明白。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我现在不能和你分手。”戚具宁有点烦躁地摁熄烟头,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别多想。不是因为我爱你。”
他语速很快,充满讥诮;贺美娜挺直了背脊:“我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我们之间还有感情。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戚具宁倚着沙发扶手,眼皮半阖,右手食指摩挲着扶手上一个圆形的装饰物,一圈又一圈。
“我离开格陵的时候名声很不好。蒋毅认为只要将我困在圣何塞总部,不给人,不给钱,我就无法启动任何项目,无法拿到足够的筹码回国与他抗争。实情也确实如此。UNI-T的AphiTech(双栖科技)理念刚发布的时候,没有人看好——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要做一个天马行空的项目,连自家企业都不支持,外部更加没有人愿意投资。”
他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贺美娜:“直到危从安向我推荐了闻柏桢。”
她紧绷的双颊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出现了一丝不自然;戚具宁重又阖上眼皮。
“你还记得他吗。他来参加过你的生日派对。”
贺美娜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瘦削而苍秀的人影。
“我记得。”
“有些投资人会评估被投资方是否处于一段稳定的关系当中,是否有做出可靠决定的基础。闻柏桢很看重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你,他才相信我确实洗心革面,是值得信赖的商业伙伴。”戚具宁继续道,“如果感情生变,就会影响他对我的看法,甚至可能撤资。”
“我认为一个人在生活和在工作中的责任感并不相通。”
戚具宁嗤了一声:“你认为有什么用。出钱的人最大。否则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给你开生日派对?”
“……我不理解。”
“他有一个得不到的女人。那个女人和你一样,有童年梦魇。”见贺美娜一脸疑惑,戚具宁继续道,“他会很高兴看到一个有着相似过去的女孩子被善待。”
贺美娜沉默了半晌才道:“所以生日派对是安排好的。生日礼物也是安排好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有那个闲情逸致给你办生日派对?”戚具宁冷冷道,“我需要一段稳定的感情,一个聪明,温柔,又带一点脆弱的女朋友。就像他喜欢的类型。UNI-T刚拿到第一笔动工款,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分手了,我怎么向他解释?一切都是做戏引他入局?你不懂商业运作,我不怪你。但我不能冒险。”
看来把工作和感情混在一起的不止她一个人。顶级的商业企划案能否成功竟系于她和戚具宁的感情是否稳定,令人瞠目的理由,荒诞的逻辑,真正儿戏的到底是谁?
贺美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打给他,我来解释。”
“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会告诉他,我们分手是因为性格不合,与你的工作能力毫无干系。”
戚具宁毫不意外。她当然会打电话给闻柏桢,这就是贺美娜。
他以手支颌,冷漠地牵了牵嘴角,薄唇间蹦出一个“好”字。
闻柏桢接到电话时正和女伴一起走出宴会大厅。见是戚具宁来电,对女伴做了个手势,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闻先生您好。我是贺美娜。您还记得我吗。您来参加过我的生日派对。”
“贺小姐!你好,我当然记得你。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么。”
“我有件事情需要告诉您,关于我和戚具宁。”
“什么事?”闻柏桢礼貌追问,又突然笑了起来,“啊,该死。是因为我把具宁留在圣何塞太久,所以来兴师问罪吗。”
“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宁。于是我与他打赌,如果你因为长久异地而生气,我会借出我的私人飞机,每周末送他回波士顿与你团聚。如果你没有,我会在UNI-T项目追加五百万投资。”
电话那头轻轻地“啊”了一声:“……Ig。”
“所以贺小姐,你生气了吗。”
贺美娜没有回答,反问道:“闻先生,你有好好吃饭吗。”
“我有。谢谢你。”他微笑,“事实上,我刚参加完一场午宴,尝到了非常鲜美的牡蛎与芦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响起那把温柔的女声,诚心诚意地为他感到高兴:“真好。”
闻柏桢识趣地换了个话题:“Anyway,如果具宁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有很多办法可以教训他。”
“为什么您会这样觉得。”
“因为他是个坏小子。而你是个好姑娘。好姑娘往往会爱上坏小子,不是吗。”闻柏桢道,“现在让他听电话吧。”
贺美娜将电话交给戚具宁。后者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从安在欧特维尔呆了快两个月了。这很不寻常。你知道原因吗。”
“知道。我也知道因为他的缺席,你在尔湾的项目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闻柏桢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人情,我今天还给你了。”
他挂了电话;女伴体贴地问:“工作上的事?”
他挑一挑眉:“有两个孩子同时掉入了一个最古老也最难解的陷阱。一个是我很欣赏的坏小子,一个是让我头疼的好孩子,我应该帮谁。”
女伴挽着他的臂弯,微笑:“谁也不帮。也许他们很享受!”
闻柏桢微微一笑:“我愿意略尽棉力,让坏小子晚点弄砸这一切,让好孩子也尝尝头疼的滋味。”
虽然提出通话的是贺美娜,但闻柏桢掌控了整场对谈。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失去了解释的机会。
戚具宁与闻柏桢密斟了几句,又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笑。
“你不是已经有新女友了么。和她发展一段稳定的感情,然后慢慢地和闻先生解释吧。”
戚具宁眉头轻皱:“新女友?谁?哦。Jase Lee,敏敏。怎么,吃醋了?”
“没有。”
“没有?”他继续冷笑,“那你点赞干什么。”
贺美娜没有说话,心中是一层又一层涌上来的厌倦和疲惫。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现阶段不能分手。”
“那你要怎样和你的女朋友解释。”
“敏敏不在意这个。她很——”他暧昧地笑了笑,“flexible。”
“你在替她做决定吗。你能替她做决定吗。”
“所以呢?你是要给她也打个电话?还是说为了证明她真的不在意,要我把她带来,在你面前做?”
贺美娜面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戚具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好了。我也很久没试过了。”戚具宁耸了耸肩,语气非常冰冷,“或者你更想叫上危从安?”
“我,你,再加上危从安,听起来不错。怎么样?要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么。”
贺美娜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那个醉倒在绿化带里的戚具宁,那个在西城调研的戚具宁,那个给她穿上水晶鞋的戚具宁,那个和她一起挤在一个小房间里过了半年的戚具宁——在这一刻,死了。
一瞬间她想用这世间这最肮脏的语言来咒骂他,但是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想不到什么脏话。
“戚具宁,请你——”
其实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血缘真的是很奇妙。当无法承担压力的时候,在如何最深刻地伤害最亲爱的人这方面,他居然和戚具迩如出一辙。
“戚具宁。请你——”她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在颤动,“别让我觉得自己全心全意爱过的男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戚具宁扯了扯嘴角;他趋身过来,两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将她困住。
“那可怎么办。你全家都很希望你能和我这个烂人有个小孩。”
她像一只小兽一般颤抖不止;戚具宁不得不按住了她;他的手抚摸过她的手臂,肩膀,脖颈,最后停留在她的下巴上:“如果你全家人都这么渴望的话,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一个姓戚的小孩……”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贴得这么亲密了;他的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俯身下去,想要亲她——
贺美娜别过脸去。
“如果我有了孩子,你能确定他姓戚吗。”她看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冷冷道,“……姓危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