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2)
孔雀简直给气笑了,他走南闯北行医这些年,不是不懂这些金点的套路,无非便是看他穿得花哨就当他是个纨绔,这是在劝南天烛不要上他的当。
孔雀生平最恨这些故弄玄虚的神棍,眉毛一扬正要发作,南天烛却忽然淡淡道:“你已经命不久矣了,为何还在这里算卦?”
她径直走到摊前,居高临下看着来人,将她闻到的味道说了出来:“你背上有疮,已烂及骨髓,若是再不医治,命数便在这几月了。”
寥寥几句,将那哑道说得脸色惨白,想要与南天烛对峙,结果起身太急竟是被桌子绊倒,一下压到了背,挤破脓疮,登时疼得站不起来。
“他背后当真有疮……姑娘才是神机妙算!”
自古以来,荆楚之地便是巫术盛行,本就颇为信卜,一见如此情形,路人竟是纷纷围了过来,甚者还挤掉了南天烛的麻糖。
而就在这一团混乱中,那倒地的算子也终是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见南天烛和孔雀都能称得上是奇装异服,气急败坏下竟是指着南天烛扯着嗓子大喊:“你这妖女必是瘟神下凡!我这背上脓疮先前分明还没这么严重,方才叫你一说便血流不止!你们小心靠近她,别到时和我一样染上发背!”
常言道,发背等疮,如虎入室,御而不善,必至伤人。
寻常百姓都知,得了发背便是半只脚迈进鬼门关,流血流脓,生不如死,可谓是绝症。
而此病实在凶险,一听南天烛可致人染上发背,众人便是将信将疑,也不由地四下散开,不敢再靠近她半步。
“一介邪祟,光天化日,竟敢现身闹市?”
那算子见路人信了他的话便更是不依不饶,又从摊子下头抽出一把脏兮兮的桃木剑,直指南天烛心口:“本道今日便要为民除害!将你这瘟神驱出荆门!”
“……”
闻言,南天烛却只是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麻糖一言不发,似是早已对这污蔑习以为常。
毕竟,自她离开天罗,这样的事情早已发生过不止一次。
可想而知,她的沉默反倒更加助长了那算子气焰,见状,他哇呀呀喊了一通,竟当真一剑刺来,结果,却是连南天烛一根头发丝都没挨上,便被人直接握住剑锋。
“你这妖道还敢蹬鼻子上脸,给你脸了是不是?”
一旁的孔雀早就火冒三丈。
他出身乌梁,天生得人高马大,虽不通武功,但对付一个背后生疮的神棍却是绰绰有余,抓着剑一用力,那算子便滚去了地上。
而孔雀一撸袖子,一双美目好似要喷出火来,指着人鼻子破口大骂:“我便是大夫!你得疮是因你脏臭不爱洗澡,关她什么事?再说了,她要真是瘟神降世,现在就该叫你浑身发烂疮当场暴毙,还能容得下你这泼皮在这撒泼?”
“你这个……”
那算子第二回磕到背后脓疮,疼得想要骂人,但孔雀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踏住他胸口恶狠狠道:“我告诉你!她不是什么瘟神,她是我亲姐!姐姐医术妙手回春,本是看你脸色不好想要救你一命,结果你倒好,把人好心当驴肝肺,合该你得疮疼死 !”
说罢,他一把拉上目瞪口呆的南天烛,气势汹汹地从人群里挤出去,走去了街尽头的码头。
这里,人群已经悉数散去,而还没等南天烛反应过来,孔雀已经把没吃完的麻糖塞进了她手里,没好气道:“我现在发现了,虽然都是神棍,但还是你比较好,起码还是靠闻出来的,不像是这群蠢货,信口雌黄,竟然还会有人信!”
许是因为太过生气,孔雀从怀里拿出薄荷精油抹在人中试图冷静,而随着那股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南天烛慢上一拍的脑袋终是回了神。
等等,方才,孔雀是为她出头了吗……
南天烛看着孔雀还没消气的俊脸,后知后觉。
她这辈子被叫过这么多次邪祟,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为她掀桌子,抱不平。
一时间,南天烛心口一热,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说来孔雀,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姐姐了?”
孔雀涂药油的手登时僵在那里。
本来他也是图一时嘴快,想着不做二夫郎又能让南天烛和医术沾点边,一句姐姐便这样脱口而出,如今显然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抿了抿嘴,声音越说越小:“本来我俩都没爹没娘,漂泊在外,假冒身份不以姐弟相称,难不成真要我做二夫郎啊?
“原来如此。”
这么一说,南天烛更是笑得两只圆眼都弯了下来。
似乎自从上了去楚州的船,她已有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虽说,你是乌梁人,不会骑马,也不会赶车……”
南天烛佯装思索:“但是,胜在长得不错,勉强认你这个弟弟也不是不行……”
“什么叫作勉强……”
一看她竟还满脸不情愿,孔雀不禁两眼瞪圆,却又听咔嚓一声,南天烛将手里的麻糖掰成两半递了过来,笑道:“再叫一声姐姐,以后我就罩着你。”
江岸边有风吹来,南天烛身上铃铛摇曳作响,只让孔雀想到挂在母亲毡帐下的铜铃。
明明上一次听见这铃响,他还在草原深处,而那时他还以为自己此生除了母亲,不会再有别的亲人。
或许……也未必不能有。
最终,孔雀还是接下了那麻糖,几经纠结,才像是下定决心:“既然年纪比我要长,那下回可轮到你请我吃麻糖了。”
他重重咬下麻糖,声音几乎叠在那清脆声响里。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