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绒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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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秦拓远在战场,就算他们有办法闯出城门,她这副身体也绝对撑不到那个时候,或许走不到五公里,她就会死在半路。

阿柴问她:“你要让他看见自己的妹妹死在眼前吗?”

无名愣住了。

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她永远都不可能用无名的身份去面对秦拓,她在他面前,永远只能是秦叹月。

半晌后,无名不甘心地道;“我费了那么多心思,什么都做不成……”

阿柴道:“戚晏跑了,他回了北襄,谁也找不到他的行踪,那只狐貍被他一起带走了。他的容貌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他变得……和宓奚七分相似。”

无名并不知道这些是,惊声道:“什么?!”身死

阿柴立刻用手捂住她的嘴,无名这才反应过来她没控制住情绪,一时脱了口。

两人匿息凝神侧听片刻,直至没有听见任何异动,这才稍稍放松。

无名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惊:“你所说的,是真的吗?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阿柴黑瞳如点漆,抿唇道:“此前我蛰伏于京城中,按照你的所说的暗中散布林家人要造反的传闻,在监视林家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不仅和西宫那位明王有来往,还暗中与另一位神秘人交涉,这个人,就是戚晏。”

为了替真正的秦叹月完成心愿,自北襄出逃后阿柴跟随着无名来到了燕赤,无名入宫接近宓奚,而阿柴则一直在外监视着林府,根据秦叹月留下的手劄搜集他们暗中贩卖凌虐女子的证据,等待时机以扳倒他们。

后来,阿柴却发现了更多除了“生意”以外的事情——林家人有意图谋燕赤皇位。

此事与阿柴无关,但他意识到,如果能够将此事直接坐实并捅到皇宫中去,那么燕赤皇帝宓奚到时候肯定会彻查林家,在谋反的罪名之下,林家不可能再有翻身的目的。

是以他对林家的关注更为密切,一边想找个机会向无名告知这些事。但是宫中发生刺客事件以后,无名用蜃珠操控宓奚的记忆,宓奚将情感转移至她身上,似乎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宓奚在无名身边安排了更多的人手,于此同时,还加强了宫中的戒备,是以无名没能找到机会将消息传给无名。

后来,他逐渐确认林府接触的那位神秘人就是戚晏,亦是十分震惊。

无名将上一世的事情告诉过他,所以他十分确定,在上一世,戚晏虽然也往燕赤安插过眼线,却从未亲身涉足燕赤国境,更别说与燕赤朝中权臣混在一起。

这一世很多事情似乎都发生了改变,阿柴没敢轻举妄动。然而他发现,那只被他从林府救出的小狐貍在逃走后又被林府之人抓了回去,戚晏似乎也得知了这件事,派人来林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似乎就是因为小狐貍。

不知道是不是阿柴的错觉,他感觉戚晏似乎很是在意这只小狐貍。

直到某一日,戚晏亲自现身林府,而林府,也将那装在笼中的小狐貍交给了他。

阿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直觉十分不对劲。

他知道这小狐貍身世特殊,原本是修炼成了人的精怪,眼下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再变回人身,只能维持狐貍的形态。换种说法,也就是虽是狐貍之身,却拥有人的灵魂。

而这个女人,正是上辈子燕赤国君宓奚所爱的人。

据无名所说,原本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已注定,是这只小狐貍求来了一世机缘,这才让此方世界阴阳逆转,所有人得以再生、重活一世。

然而这个秘密,却只有转生后莫名保存了前世记忆的无名以及小狐貍两人知道,阿柴也是听了无名解释,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但是前世的戚晏与这只小狐貍毫无交集,按理说本不该拥有任何记忆,却行为诡异,不惜万里奔赴异国、以身涉险,从林府将小狐貍给接走。

于是阿柴暗中跟在戚晏的车驾后面,他藏匿的功夫了得,再佐以药物,小心地远远跟着,便可以做到避影敛迹,连戚晏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但是当戚晏摘下兜帽,露出与宓奚极度相似的那一刻,阿柴险些没有藏住,差点让戚晏察觉。

为何戚晏的相貌会发生如此之变?!

一瞬间阿柴甚至怀疑过北襄国的君主之位被人所夺,亦或者此人是戚晏派人假扮的替身,但是细观此人的装束打扮,乃至手中信物,皆显示着他的确就是戚晏本人。

况且他身上还有君蛊的气息,这种东西根本做不得假。

阿柴一路跟着他们,直至戚晏带着小狐貍进了北襄军营,这才止住了脚步。

他怀揣着惊涛骇浪般的疑惑一路赶回燕赤,然而此时燕赤、胥黎两位大将战败的消息传入京城,京城防卫森严,满城守卫增加了整整三倍,又他耽搁了许多时间。

但他依旧无法将消息传到宫内无名手上,只得趁宓奚御驾亲征时寻机。就是在此时,他发现宓奚对无名其实并未像预想的那般百依百顺,相反,宓奚甚至对无名算得上是防备,在她身边安排了数十个高手,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为监视。

他根本接近不了无名,偏偏无名还病倒了,两人无法接触。

直至宓奚突然传召无名,阿柴和无名才同时反应过来,宓奚此人的心计与戒备心,远比他们所知的要深沉得多。

无名嘴唇颤抖:“你是说……戚晏已非原来之人?”

阿柴眼神思索:“恐怕如此。”他擡眼看着无名:“你可曾记得‘夺舍’?”

这本是秦叹月搜罗的那些怪异书籍中所提到的东西,因为过于稀奇罕见,两人都有记忆。

“夺舍”,乃是指一人将另一人的灵魂侵夺,占据其躯壳,致使其魂形不一,但却能融汇一体,被夺舍之人,原本魂魄很大概率便被扼杀,身体只被夺舍者所支配。

虽然书中未提到夺舍之法会不会致使原本之人外貌产生畸变,但是戚晏这般样子,实在与“夺舍”太过相似。

此时虽然奇异,但是见识过天地逆转、万物重生的奇迹之后,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绕是如此,无名一时之间也还是难以接受这般事实。

“这样说,戚晏早已身死?那现在那个……到底是谁?”

——

简毓不知道人能够倒霉成这样。

她莫名跟着戚晏的北襄军往燕赤腹地前进,似乎正往京城赶去,一半焦急一半忧心,两者之间夹杂着一丝侥幸。

忧心的是眼看燕赤被迫,她没有宓奚的消息,也无力阻止敌军侵入,一路看着战火侵略燕赤城池,为此痛心疾首。

侥幸的是所经之地逐渐熟悉,她有了逃跑的底气。

然而戚晏几乎将她捆在身边寸步不离,还没能她酝酿好有效的计划,戚晏就领军转头,竟然带着她和北襄军往回撤了!

简毓二丈摸不着头脑,在一阵凌乱中还未反应过来,北襄军已经丢下了晋、阮两国盟友,马不停蹄地奔往北襄。

眼看着离燕赤越来越远,简毓险些哭出声来。原来如此

戚晏骑着马,把简毓裹在胸前的宽大披风中,简毓从缝隙中露个头,眼泪还没有流出来,就已经被扑面的风吹干。

北襄国虽然位处南方,但是寒冬时节却也不必燕赤暖和到哪里去,相比燕赤的平原辽阔,北襄多山多林,更显湿寒。

简毓感觉自己头上的毛都快结冰了,眼睛也睁不开,只能放弃观察地势,将头缩回了披风中。

说来也奇怪,戚晏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阴气沉沉的,总有一种时时压抑着的偏执之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但他却恨不得将小狐貍别在裤腰带上走到哪带到哪。

而他的怀抱,居然是有温度的。

宓奚曾对她说过,戚晏统治北襄的手法堪称狠绝野蛮,据宓奚安插在北襄在探子回报,北襄朝中的大小官员,体内无一例外地全被种上了蛊毒,而戚晏本人则将能够控制这些蛊毒的万蛊之主——君蛊养在自己体内,以此挟令百官听令于他。

这样的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简毓初听闻时,不受控地脑补出蛊毒那肥糯蠕动的样子,以及各种潮湿腥臭的气味,恶心得食欲消退,晚膳都只吃了一碗肉。

然而她接触戚晏这么久,好像从未在他身上闻到她所想象的那种味道。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耸动鼻尖,终究只捕捉到了一丝清苦的药气,还有极淡的血腥味,除此以外,便只有斗篷上朱栾花的熏香。

沁雅入脾,浸润心肺。

此人的品味竟然意外的好。

简毓的神思慢慢飞至天外,被一阵疾行的马蹄声拉了回来。

“启禀主子,晋军太过深入腹地,燕赤军反扑时逃跑不及,已被胥黎瓮中捉鼈,晋国即将面临覆灭。”

简毓一爪拨开披风,看向那个侍卫。

什么?!情况怎么又又又变了!

怎么就变成胥黎把晋军打败了,还灭人家国?!

她擡眼看向胥黎,想知道他的表情,却被一只大手按回了斗篷。

出乎意料地,戚晏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嗯?!这么大的事情,只是嗯了一下?!

简毓瞪大了眼睛,不是,那可是你的盟友啊,说卖就卖吗?

宓奚能够绝地反击固然是好事,但是这戚晏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吧?

还没等简毓吐槽完,便听那个侍卫继续道:“阮国长久远征兵马疲敝,晋国一灭,阮国前无庇护,粮草亦被我们尽数烧毁,已是穷弩之末。”

戚晏略一点头:“知道了。传令下去,让后方军队殿后,阻拦燕赤极其援军,其余人马随我撤退,在后日之前赶回北襄。”

说完,他一挥马鞭,催着座下良驹继续疾驰。

熟悉的颠簸之感又起,简毓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惶恐。

戚晏到底想做什么?

越是靠近北襄,戚晏似乎就越是迫切,将马催得越来越快,连简毓都能感受到他的焦躁。

他不仅抛弃了两国盟友,甚至连自己的部下也丢下了,简毓从拨开披风趴到戚晏肩头往后看去,他们的身后的人马已经所剩无几,周围只有数十骑精锐跟随奔袭。

突然,戚晏一手按着她的头,猛然勒紧缰绳。

那马高高扬起前蹄,然后重重落下,激起一地泥点。

简毓猝然回头,眼前是一座高耸的城门,他们已经来到了北襄边境的城池。

天上乌云密布,阴风阵阵,这阵势,显得那城池竟像是一座鬼城,令人心生恐惧。

简毓的爪子收紧,出卖着她内心的紧张不安。

“莫怕,有我在,无人敢伤你。”

戚晏察觉她的惊惧,近乎柔声细语的安抚道,甚至还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但是简毓却想起了那时在燕赤郊外的密林灌木中遇见的那条蛇。

它不知在暗中蛰伏了多久,猩红的眸子直直盯着眼前的猎物,小心翼翼地吞吐蛇信,冰凉滑腻的身躯辗转缠绕,趁猎物不备慢慢、慢慢紧逼,最后猛然出击,一口咬在猎物脆弱的脖颈上!

一步小心侧目与戚晏对视,简毓发现他的眼中似乎也泛出了红光……

身体发着抖,若是她此时是个人,那她的尖叫声便该冲破云霄了!

戚晏嘴角带着笑,眼神温柔,还在哄她:“莫怕,莫怕。”

像某个从地狱爬回来的鬼。

那张肖似宓奚的脸让这诡异的感觉更上一层,使得简毓毛骨悚然,背后的毛都炸了起来。

这一刻,简毓甚至觉得他根本不该是个人,而是个别的什么东西。

城门轰然降落,露出城中长街,众人策马而入,待那几十骑人马都进入城中,城门发出沉闷的巨响,再次合上了,紧接着传来了机杼之声,是城门从内上了机关锁。

如此一来,这座城池便固若金汤,无人可破。

但戚晏似乎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断后的大军也被关在了外头。

简毓看着戚晏那越发亢奋的双眼,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戚晏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戚晏就根本没有想打赢这场仗。

明明是他先行挑衅燕赤,入侵云国彰显自己的野心后又主动联合晋、阮两国图谋燕赤,但是为何在宓奚连损两员大将,却不把握良机一举攻打燕赤,反而让晋、阮两军抢了先。

现在看来,胥黎与秦拓的战败可能都是宓奚有意安排的诱敌之计,就算当时戚晏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晋军当探路石,但这之后的事情根本解释不通。

为何得知晋军被包围的消息,戚晏非但不引兵前去救援,反而还越退越远。须知天下领土不过就那么些,若是燕赤强一分,北襄便弱一分,戚晏就算无意拉晋国一把,却也不该就这样让胥黎如此顺利的攻下晋国。

除非,他一开始就根本不打算与燕赤相争,非但如此,还故意将晋、阮两军引到宓奚眼前,让他不得不打,不得不胜。

而戚晏如今摆脱大军回了城中反手将城门封锁,便是将北襄的军队也留给了燕赤,任凭宓奚处置,等宓奚将其全部收服,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简毓脑中急转,千丝万缕的脉络被一一挑明。

相似的容貌、奇怪的对话,与宓奚不相上下的心机算计,以及——

对她的莫名执念。

忽如一线清明贯穿前后,在刹那间醍醐灌顶。

简毓目光锁在戚晏脸上——他不是与宓奚相似,而是他就是宓奚!

上一世的宓奚!承认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戚晏有所察觉,无声地挑了一下眉。

若是以前,对上戚晏那双眼睛的简毓肯定会立刻移开目光,但是此时震惊与探究欲填满了她的脑袋,让她忘记害怕,硬是直直一直望着他,眼神仿佛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见她如此,戚晏倒是先行败下阵来,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怎么,为何这样盯着我?”

简毓忽然从他怀中挣出,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铁锁一响,脖子瞬间被勒紧,她被带着往后撤了一步。

原是戚晏以为她要逃跑,扯紧了锁链。

戚晏眯起一双黑瞳,其中隐隐有些不悦与警告,但是简毓冷冷射他一眼,不惜与那股力量抗衡,走到了一旁沙地上。

她擡起爪子,在松散的沙石间划过。

一笔一划,那个被她念过写过许多遍的名字渐渐呈现。

——宓奚?

简毓写完,擡头凝望着戚晏,天际滚动的阴云倒映在她清澈的瞳中,显得有些浑浊。

戚晏轻笑道:“我知道你记挂那个人,不用担心,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他以为这小狐貍在问现在的宓奚那边的情况,但是解释的话说到一半,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终于反应过来:“呵,好聪明的小狐貍。”

他蹲身与她平视,衣摆将沙地上的名字遮去大半。

“你认出我了,对吗,小狐貍?”戚晏的脸上重新挂上了堪称温柔的笑意,漆黑的瞳中印出简毓小小的影子。

明明得到了答案,简毓却没有丝毫喜悦。

眼前人是宓奚,却又不是宓奚,即使相貌如此相似,即使是她先提出问句,他也亲口承认,但她还是没有办法将他与宓奚二字联系到一起。

沉默半晌,简毓擡起爪子,想要继续写点什么,戚晏伸手握住她的爪子,向身后人吩咐道:“取纸笔来。”

一刻钟后,戚晏将简毓带到了一间寺庙,侍卫将纸笔铺在简毓面前的桌上,退出去时掩上了房门,屋中唯剩二人。

戚晏取来丝帕将简毓方才在地上弄脏的爪子仔细擦拭干净,这才将笔递到她跟前:“想说什么?”

从前刻苦练习写字,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简毓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熟练将笔夹在爪趾间,提笔落下。

她写得很快,字迹也并不好看,堪堪能够让人依稀辨认。

戚晏一手撑着头,忽然道:“你比她聪明,那个笨家伙到最后也没有学会写字。”

“笨家伙”指向明显,只能是上一世的小狐貍——湫。

他的语气几分宠溺,但是那怀旧般的言语让简毓感到十分不适,忍不住向他翻了个白眼。

戚晏没生气,只是缄默地看向那字迹。

纵然字迹潦草,却很明显能从中感受到简毓的怒气。

“为何联合三军侵犯燕赤?为何出卖其余两国?又为何将大军关在城外?”

“天地重开,但结局殊途同归,宓奚一统七国乃是命运所指,我只不过用点手段将此事提前了而已。”戚晏也不避讳,对她作出了解释。

世间之事犹如散布于大地的河流溪涧,脉络万千,曲折蜿蜒,往四处蔓延而去,看似毫无规律,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些河流总会有所交汇,形成湖泊池沼,如同一个个节点。

就算河水在奔腾的途中会产生各种变化,河道更改、增加亦或者是消失,但是这些节点却是不变的。

而一切水流的终结之地——海洋,便是那个最大的节点。

奚帝称霸六国,正是这样一个如同海洋一般的节点,这个世界的事情无论怎么更变,最终都只会汇聚到这一件事上。

戚晏所做的,便是将这节点给提前了。

简毓怔愣片刻,再次提起笔——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戚晏微微叹息,坐直了身体:“前世执念如此。”

宓奚上一世的执念就是一统天下,至死他都在为此事而操劳,但是最终却倒在了称帝的祭礼上。

所以这一世他便出手提前助宓奚了结执念。

“你因何重生,还占用了戚晏的身体?”

“呵……”戚晏喉中压出一声戏谑轻笑:“当然是,不甘心啊……”

简毓皱了眉,眼看着他脸上神色渐渐染上一抹癫狂。

难道是因为距离称帝只差一步,却被刺杀身死,所以才产生了巨大的怨念,使得他得以转生?

但是这根本解释不通,若是有怨念,那这怨念应该附着在宓奚身上才对,怎么会与他分离,跑到了戚晏身上?

戚晏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简毓。

简毓冷漠以对,继续写道:

“既然统一六国之事提前,那么刺杀也会提前……”

还没等她写完,戚晏就打断道:“不,不会,我早就将那个刺客找出来,活活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一字一顿,语气愉悦,仿佛带着十分的解气与畅快。

与宓奚简直天壤之别。

简毓被他激得打了个寒颤,觉得此刻的他不像前世的宓奚,更不像今生的宓奚,乃是此二人之外的第三个人。

就像是被原本的戚晏所浸染了灵魂一般。

简直睚眦必报到丧心病狂。

然而戚晏却话锋一转,柔声询问简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吗?还没等简毓回答,他便自顾自道:“是因为他的父亲啊……”

关他父亲什么事?

戚晏的眼神陡然黯淡,身体起伏着,似乎正在强忍着激烈的情绪,他不顾简毓的躲让,轻抚着她的背脊。

“他父亲,是北襄国戚晏座下的一条好狗。当年七国传出奇闻,人人都道得圣女玉雪狐者得天下,所以他派人将湫捉了去,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戚晏虽然在笑,但是眼中半分笑意也无,简毓从其中看见了浓烈的憎恨。

“他们把她关在笼中丢到军营,喂下催形的药水,逼着她变为人身意图享乐。”

“那个笨蛋,生生扛着蛊药蚀心的剧痛,被鞭打至残也不愿化形,最终那条贱狗将她剥皮取肉,献与戚晏。”疯魔

“真该死啊,这些人,真该死。”

他的语气森寒,近乎咬牙切齿,显然是觉得那些人扒皮抽筋犹不解恨,心中翻涌的怒气直至现在也无法平息。

“等等,你说是他父亲残害了湫,那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刺杀你?”简毓写下问句,看见戚晏那双满是阴鸷的眼睛时,忽然间福灵心至,想到另一件事。

笔尖颤抖着写下两个字:“屠城……”

上一世的宓奚在攻打进北襄以后,不顾大臣的劝阻,第一次采用了屠城的血腥手段,此举后来也成为林家人攻讦他的借口之一,更让他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但是即使宓奚称帝之路堪称残暴,他也只是在惩治奸佞的时候会用上极刑,多数时候,宓奚其实是个举贤任能、勤政为民的君主,否则燕赤根本不会只花了短短十几年就做到国富兵强,称霸七国。

只不过功成以后,弑父与屠城这两件事,就是宓奚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的污点。

此前简毓知道他屠城的事,却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屠城之举。

但是如果将二者联系起来,就能说得通了。

戚晏忽然笑了两声:“你猜得不错,为了给那笨家伙报仇,我不仅凌迟了他们全家,还屠了整个城池。上一世,那贱狗死前将自己儿子送出了城,被林家人藏了起来,后来在祭祀上刺杀我,所以这一世,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你知道吗,那贱狗被我做成了人彘,每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看见他那副样子,才能暂解我心头之恨!”

“啪”地一声,简毓没有拿稳,笔掉在了纸上,墨汁四溅。

她往后缩了缩,试图离戚晏远一些。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他早已不是宓奚了,而只是一个由怨恨和欲念操控着的、不伦不类的东西!

察觉她的恐惧,戚晏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癫狂之色,堪堪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但是简毓知道,他的皮囊之下已经千疮百孔,没有半点从前的影子。

戚晏一手支着下颌,用那种柔软的语气哄道:“吓到你了?真是抱歉。”他尽力做出一个缓和的微笑:“没关系的,你不必害怕,永远没有人能够伤害你,包括我。”

为什么?我又不是真正的小湫儿。

简毓发现此人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很是奇怪。他明明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与湫的区别,又似乎对她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感。

此人将她带到身边,难道是要她做湫的替身吗?

简毓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此前她在幻境中观看前世湫与宓奚之间的纠缠,那痴心一片的小狐貍从来都是在单方面付出,而宓奚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过态。

在最后的一个梦中,他丢下身受重伤的湫,一走就是整整三日,再一次违背了许下的诺言。

可怜小狐貍念着那句“去去就回”,满心期望,终于失望。

至于故事的后续,简毓也无从知晓,她被人强掳出宫就再也没有入过幻境。

但是她知道,定然不会是什么好的发展。刺杀事件不久之后,燕赤国中流言四起,四处都在谈论戚晏弑父上位的事情,紧接着便是三国联手攻打燕赤,连损两员大将,燕赤一度陷入困境,直至宓奚亲征。

湫应该就是那时流落到北襄的。

想到此处,简毓重新捏起笔,问道:“当初你说去去就回,为什么言而无信?又为何没有保护好湫致使她被北襄之人残害?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让戚晏陷入了沉默。

许久以后,他才擡起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眸,像是望着一片虚无:“那时,我以为我能掌握一切,而她亦能一直等着我。”

“宫中所有妃嫔皆跪在都梁殿前,请求我处置了她,我虽独断,却也不能肆意妄为。还未将那些女人打发回宫,前朝便传来消息,说各地因为狐妖现世一事发生暴乱,我不得不派人平息。”

所以那三日他是被困在前朝脱不开身。

亦或者是为了流言而避嫌——简毓现下只想用最阴暗的想法去揣度他。

“宫中人多口杂,不利于她养伤,我便将她送出了宫,秘密放在一处宅院让她休养。谁知林云那贱人乘我分身乏术,派人找到了那处宅院。”

后来的事并不难猜,林云定然是要置湫于死地,湫或许奋力逃脱躲了起来,然后林家便派人传出狐妖谣言,让简毓在燕赤再也没有容身之地。

然而战事四起,宓奚忙着应付敌军入侵,加上林云有心隐瞒,他并不知道湫的行踪。后来湫不得已逃出燕赤,流落到他国,最终在一处战场被北襄将领所掳,带回了北襄。

最终酿成屠城之祸。

简毓怒从心起,愤而斥道:“你恨来恨去,其实最该恨的应该是你自己!如果你能好好将湫护在身边,又怎会让她沦落到北襄?”

戚晏眯着眼睛:“的确,最该恨的,应是我自己。”

他的眼肿重新拢起光彩,看向简毓:“所以这一世,我定然会好好待她,从前亏欠她的种种,我会一一偿还,千倍万倍,只要她愿意,我什么都会给她。”

这番话险些让简毓被气笑,她继续写道:“她尚且在时,你弃她的痴心如敝履,不肯好好对她,等她不在了,你又做出这般深情姿态,未免太过厚颜。怎么,现在你是想找一个替身来赎罪吗?我不是她那般的痴情种,也并不会代表她原谅你。”

看到“替身”二字,戚晏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何时说过要你做她的替身?”

那不然把她带到这里,又对她解释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简毓露出疑惑神情。

戚晏却被她逗笑,也不再解释:“好了,话说得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他站起身,伸手将简毓写过的纸拿过,放在烛火上点燃。

“该走了。”

他一路上都在匆忙赶路,若说是害怕宓奚追过来,可是他们已经回到了北襄境内,大军也被关在城外殿后,多少也能拖延时间,为什么戚晏还是要这么急切?

简毓按住他的手,抢出一张纸来,又写下一句话:“你把北襄军尽数留给宓奚,没有兵力,接下来如何统治北襄?不怕有人造反吗?若是宓奚打过来,你如何抵挡?”

烛焰舔舐着纸张,瞬间将其吞噬殆尽,戚晏的侧脸被火光照亮大半,似笑非笑:“北襄如何,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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