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2)
第25章
贺云昭一直是精力旺盛且行动力很强的人, 她的心态很稳,并不会因为一时间的烦心事影响自己原有的安排。
就像是沾到了冯擎这块烂泥,她会乐此不疲的琢磨怎么将人按下去, 但不会影响自己念书的进度。
创业嘛, 虽然要应对友商的挑战, 但最重要的还是做好自己的产品, 空闲时再陪友商过两招。
她不是机器,总有心烦气躁的时候, 念书遇到过不去的地方理解不了的部分, 她就会放下书本琢磨一会理国公府的事, 这种时候的心态太适合算计人了。
她还会将自己身边的事在脑子里过一边, 把一些人重点标红画圈, 留着以后慢慢处理。
三日后, 贺家门房接到了一张帖子,上面清晰写明了理国公世子想来贺家拜访贺云昭,以谢救命之恩。
在前一日,裴泽渊已经去过了襄亲王府。
他给老王爷送了一大堆玩乐的东西,京城的老纨绔们若是见了礼单保准羡慕的口水都能流出来。
裴泽渊投其所好,襄王年纪大了, 平日里又没什么太多爱好, 顶多是玩玩鸟斗斗蛐蛐。
如今也轮到了贺云昭这里。
这却是稀奇,裴泽渊竟还是个十分懂礼的人,在帖子上询问了贺云昭何时方便。
帖子一瞧就是他自己写的,贺云昭手指一翻, 瞧见里面写的普通但整齐认真的字迹。
之前还想过要不要从裴泽渊这里突破,如今一看,他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贺云昭提笔回了帖子, 定在七月初七,那一日她休假。
唉,没办法,从前念的像是‘国际学校’小班教育,如今拜师了,就成了一对三或一对一教导。
丁翰章精力不济,不可能每日都给贺云昭高频率的上课。
通常是师兄刘苑与另一位将先生,两人按照自己的长处,给贺云昭进行一对三或者一对二的教学。
丁翰章那里则是随时可以去问问题,并且老爷子还会给贺云昭开小灶讲解一些朝堂往事和隐秘之事。
既然是冲着当官去的,考中要紧,学会当官更要紧啊!
七月里贺云昭有五个放假日,固定的十日、二十日,三十日,还有七夕和中元两日,七月三十日还是地藏王菩萨圣诞,只不过和原本的假日重了日子,就没有另放。
贺云昭便圈了七夕的日子允裴泽渊来贺府。
七月初七。
裴泽渊带着大批小厮仆妇拉着两大车礼物来了贺家,比之去襄王府时架势更甚。
甚至还惊动了后院的贺老太太,仆妇们拉着后面一车的东西进了后院,那是专门给贺家女眷的礼物。
这才是真正的感谢之礼,不愧是皇亲国戚,自幼过着钟鸣鼎食的豪奢生活,出手简直不凡。
贺云昭随意瞧了眼那一车专门送给她礼物,并未在意,她招招手,“翠玲,去请他们吃口凉茶。”
翠岭缓缓一点头,转头便招待裴泽渊带来的人去消消暑气,顺便也清点一下礼物单子。
两人进了屋内,外面亮的晃人的阳光被隔开,贺云昭这才注意到裴泽渊穿了一件黑漆漆的仿佛要去暗杀谁的衣服,脸色已经养回来一些。
腰身紧紧被黑金色的腰带禁锢住,身形薄且利,左眉的伤还没好,露出几份凶悍之色。
大夫说两个月能下地,他当天就差点干掉亲爹,一个月不到自己就能坐马车来贺府。
贺云昭肃然起敬,这是什么野人般的身体素质,怪不得被迷晕了还能连杀几人逃出来,佩服佩服。
两人尴尬的闲聊两句,多是贺云昭张嘴,裴泽渊只会嗯、是、对。
贺云昭主动提了两个话头,裴泽渊只是配合着应答。
不一会,她就轻瞟一眼,随即用右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品着。
裴泽渊是想要说话的,可是想说的话太多,他这段时间经历又太复杂整个人一时间都封闭起来,不愿意开口。
他瞧贺云昭静默饮茶,也学着她端起茶杯来,手上斑驳的伤痕还未痊愈,杯口抵在唇边。
嗯?他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紫红色的液体,茶杯里是沁凉的酸梅汤。
裴泽渊奇怪问道:“贺公子的杯子里和我的杯子里是一样的东西吗?”
贺云昭点点头,比他更奇怪,“是啊。”
“那你品……”裴泽渊顿住。
贺云昭嗓子里溢出笑声,“世子爷又不说话,我只能多品品酸梅汤了。”
她只是随口一玩笑,裴泽渊却眸色深沉专注的看着她,开口认真道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随意摆手,贺云昭笑道:“别介意,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说来有趣,裴泽渊在贺云昭面前倒是自在。
给一百个人说,九十九个会觉得他不知好歹,受伤算什么,不是没被害吗?
还因祸得福,父母重归于好,母亲是陛下的亲妹宁安公主,父亲是位高权重的理国公,他又是独生子,有这样一对父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裴泽渊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恨冯氏?外人不清楚他却知道冯氏已死,不过是顾虑名声不曾公布,送去庄子上的只是一丫鬟。
恨父亲,父亲因为他受害而幡然醒悟,与母亲破镜重圆。
恨母亲,可母亲又做了什么呢,母亲不曾害他。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的记忆像是出错了,他明明记得是母亲哭诉,他每每安慰然后立刻去找冯氏算账,被父亲责骂推搡甚至被罚跪。
如今他们重归于好,依然是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妇。
“我好像不应该再记着从前那些了。”
裴泽渊眼中存在很多复杂的东西。
贺云昭轻叹一声,她放下茶杯,心里泛起酸涩。
她算不得多喜欢裴泽渊,甚至隐隐是防备的态度,但人的感情是共通的。
小孩子小时候一遍遍的被父母责骂,因为多吃了一块豆腐被骂是蠢猪,待到长大之后假装不在意的笑着说起这件事时,父母会说,没有的事,你记错了。
一对夫妻日夜争吵打架,不仅折磨彼此,甚至将他们的孩子也折磨的身心俱疲,但到了一定年纪,突然就不吵了,他们重归于好,长辈会说他们长大了。
只留下受到了所有伤害的小孩还记得那些往事。
可他们不能提起,不能哭诉,因为这是个完美的家了,他们不能做那个破坏者。
裴泽渊期望贺云昭能说出一些‘好听’的话,类似于你爹早就该死,你娘也是脑子有病等等。
这会让他好受一些。
黑色衣衫,束发束腰,少年清瘦单薄,嘴角下垂,眼里似有一场七月的晨雾。
沉闷忧伤,痛苦无法排解,擡眼时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
唉……
贺云昭看在两车礼物的份上,她轻轻眨动明亮的双眼,片刻后她倾身靠近裴泽渊,真诚的给出建议,“世子,看在谢礼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建议,别让理国公和公主再给你添个弟弟妹妹。”
当务之急是给那对夫妻下绝育药才对!
“……什么?”裴泽渊顿时愣住,他实在不太明白这建议是什么意思。
贺云昭摇摇头,大傻子就别在这忧愁了,你碎成片片又有谁管你啊!
“如今想必两位都对世子心存愧疚,定会加倍对你关怀,可若是有了第二个孩子,那可就……”
理国公裴尚玄傲慢、自私、虚伪、表演欲强、自以为是。
宁安公主,虽然接触不多,但贺云昭已瞧出来,这位公主金尊玉贵的长大,被先皇捧在掌心里,看似温柔和善,实则娇气冷漠,不把她认为的下等人放在眼里,以自我为中心。
她真的没有办法惩治理国公和冯氏吗?有。
被她当作武器使用的好大儿裴泽渊不就是最好的方法。
一个正常的母亲是不会依赖自己几岁的孩子的。
贺云昭眼中闪过冷光,若是有了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破镜重圆’的夫妻定会把人宠上天。
见证了父母一切不堪,甚至对母亲出言不逊、尝试弑父的裴泽渊就是妥妥的眼中钉肉中刺。
到时候就不是裴泽渊愿不愿意原谅父母,而是他父母还愿不愿接受他了。
裴泽渊已经明白过来,嘴唇苍白如雪,眼神锐利如鹰,几乎能摸到棱角的脸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半晌,他右手用力按住椅背,顺势起身。
贺云昭眼神一闪,看来这伤势还没好。
“那在下便告辞,多谢贺公子开导。”
“不必谢什么,你也清楚我同理国公之间是有些嫌隙的,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
裴泽渊两手伸出于身前扣好,他深深一礼,“既谢贺公子救命之恩,也是谢您开导之义,除了这里,再听不到这样为我好的话了。”
贺云昭面露不忍。
裴泽渊越是礼仪周到,真诚感谢,她越是体会到这人的不容易。
两人行至院内,贺云昭挥散心中对理国公的厌恶,以看待新认识的友人的态度来看裴泽渊。
她擡手指着院内一丛花,“裴兄可认得这是什么花?”
裴泽渊侧头去瞧,淡白粉紫的花瓣垂下,犹如天宫仙女翩翩舞动,他没心思去赏。
淡淡道:“大约是玉簪吧。”
贺云昭扭头去看花,“是玉簪,很美吧,我去年到鹤山去野炊,遇到了遍野的玉簪花,心中实在欢喜,扛着锄头刨了一丛回来。”
“可它却不如鹤山的玉簪花开的妍丽。”
她轻叹一声,琥珀色的眸子浮现浅淡的温柔,念道:“君看今日树头花,不是去年枝上叶。”
今年的玉簪又开花了,却不是去年的那朵,去年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要珍惜啊。
“裴兄若是困在其中,又会错过多少。”
那些愤怒和痛苦似乎把他的灵魂抽离,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世界。
可在这一刻,灵魂重新回到身体,他的心脏紧缩,眉心一酸,眼前模糊一瞬。
他迅速扭过头,只留给贺云昭一个背影,喑哑的声音传来,“贺兄,可惜你我未能早相识。”
贺云昭叹息一声,父母是人一生最近的亲缘了。
她至今还能会想起幼年时母亲轻抚她的额头,窗外热风阵阵,母亲轻拍她的背。
扭头看向那丛玉簪花,她轻念道:“胭脂泪……”
“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裴泽渊背对着她,他喃喃的重复着,“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轻点完礼物的翠玲撒腿跑回了院子,“三爷,那礼物不对劲。”
“里面有一万四千两银子!”
贺云昭心头一跳,裴泽渊再是皇亲国戚的出身,他这般年纪又尚未娶妻,怎么一出手就是如此大笔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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