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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浊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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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浊律

冰冷寒风吹过雁惜的脸,细软秀发倒拂,掠过贾楠书鼻尖。他深深地吸闻一瞬,五指前滑,沿着她的后背缓缓贴抚,握紧侧腰,把她半个身体锢在怀里。

雁惜呼吸越乱,他眼底的兴味越浓。幽暗的眸光闪烁,似某种呼之欲出的欲望前兆。贾楠书蜷收臂湾,刹那——

冰火交替的刺痛麻痹他全身。

银息仙衣为雁惜化出护体结界,贾楠书负气,再次困抱雁惜,火灼冰割的剧痛竟更加强烈。

贾楠书恼怒,一眼扫向已是俘虏的凌寒:“找死!”

雁惜猛然回头。蓝黑凶灵作千丝万刃,刺透凌寒五脏六腑,带着鲜红的血迹穿出人身。

但他一声没吭,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在凶器离体的同时侧过脑,先朝雁惜温和一笑,尔后轻蔑地凝盯贾楠书,平缓几字道出毁天灭地之势:

“我说过了,别碰她。”

“腐臭蛆虫也敢觊觎至尊凤凰?”贾楠书躁怒愈深,杀意更甚,右腕狠叩,数百只蚕尸蛊冲袭凌寒肌肤。

雁惜急得落泪,贾楠书怕她看清那般残忍场景,不忘顺手捂她双眼。但这一动,剖骨锥髓之痛立马断了他一臂经络,再擡头时,凌寒已然挣脱束缚,彻底消灭凶灵,千重寒冰碾向贾楠书。

男人两招躲过,凌寒后背冰火交融,贾楠书冷冷浮笑:“灭魄之术。你要自焚灵根,与我决一死战?”

凌寒不冷不热,仿佛在说一件无比寻常的事:“我的命,应该用来保护我爱的人,而不是跟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争个早有结果的高低。”

赤焰灼烧冰灵,雁惜身上的仙衣越来越暖、越来越柔,凡她心有顾忌之物,稍近一厘,都会被它消灭干净。可成其代价的,是他千年的修为如烟消散,直至灵根枯竭——

“阿凌不要!”雁惜热泪狂洒,伸手要抓,蓝黑凶灵却把她的身体困住,动弹不得。

“你再继续我就不爱你了!”雁惜痛哭流涕,死死地盯着他双眼,眉目处处都在用力。

她朝他摇头,一下轻、一下重,嘴唇颤抖,想再说什么,又好似难过至极,根本说不出来。

凌寒眼尾垂一瞬,雁惜瞬向明亚:“大哥你拦他,你快拦住他!大哥——”

靳阗剑出鞘,毫不犹豫,郜幺五子释灵协助,拽回凌寒。贾楠书的怒气随着雁惜撕心裂肺的无力呐喊,逐渐消褪。

在他眼里,这些人不论再做什么,都只是临死前的妄想挣扎,根本当不得数。

贾楠书右手一挥,无数只汹涌恶灵开始盘桓。笛唳等人欲动,却发现贾楠书已经用结界把他们困在原地。

“别哭了,他们不值得你掉眼泪。”

贾楠书靠近雁惜,痴痴地欣赏她五官,“很快,也许等不到今晚,我就能得到四界。雁惜,我将用四界作聘礼,要你的心为嫁妆。”他满足地含闭双眼,渴望地阅赏心头幻想:“别着急,我们会有一晚上的时间,我会疼你,用我能给的所有温柔来哄你,我们一起欲|仙|欲|死——”

“你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吗。”

雁惜扭头,藏起眼泪,“书哥,你知道吗,曾经的你对我而言,跟了茵了凡一样重要。我曾真的,把你当作家人,亲哥哥。”她红着干涩的眼睛擡头:“我真的好恨你,好恨你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其实我也挺恨自己,因为哪怕到了现在,我一想到曾经的三百年,我的心、我的心就会止不住地流血。我多希望时间可以逆转,转回到你曾经遭受那些不公平的时候,然后我拼了命地站出来,拉紧你的手,向你证明其实世界不止是那个样子,可是、可是……”雁惜再度哽咽,“可是好像,好像从我们第一次相遇,我就已经那样做了。”

“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办法拉回你,可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曾经的你分明连一只受伤的小兔子都不舍得用猛药,宁愿日日不厌其烦为它清洗伤口,也不想让它承受多一分的痛,为什么如今杀人如拔草,那么轻贱麻木地对待性命?”

“因为我爱你。”贾楠书飘忽地擡了擡眼,“因为你在乎兔子,因为你担心它,我不想让你难过,我想让你开心。”

雁惜清泪滚落。

贾楠书扯平唇角,讥诮着笑:“你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说过我什么吗?”

“他们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说我天生卑贱,根本配不上你,他们还说——”

“是因为我经常来找你,是因为你总替我照顾了茵了凡,他们才那样误会、才那样说?”

“没有人误会。只有你不信。”贾楠书讽刺一声,“雁惜,连这种时候,你都还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叫我怎能不爱你?遇见你之前,我已经承受过太多。只有你是我人生的意外。”

他厌倦了屈辱的过去,不愿再想:“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是,我是变了,变得暴戾,变得凶残,变得视人命如草芥,也变得无人敢欺、能欺。可是我唯一没变的,就是那颗爱你的心。雁惜,就算你拿刀捅我、你想杀我,你咒我不得好死,我也依然很爱很爱你,我还要怎么证明?你为什么要怕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为什么曾经那个无权无势、无能无力的贾楠书可以得到你的信任、你的亲睐、你的好感、你的靠近,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可以无条件拿给你,你却不愿再看我一眼。我凶吗?我对你凶了吗?难道就因为我想得到你,就因为我现在把整颗心都剖出来给你看,你反倒觉得它血淋淋了吗?我想娶你,我想要你,可我真的不会弄疼你,我绝不会让你受伤,也绝不会让任何、任何、任何人任何事欺负你。只要你接受我,你喜欢我,你爱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你不会后悔的。雁惜,做我的女人,跟我在一起,不要害怕、不要担心。有了你,我才完整,这个四界才有我的盼头,雁惜——”

“不流血就是不受伤吗。”雁惜哀沉地看他,“身体发肤完整,就是不受伤吗。”

“可我是个人。我有灵魂,我有思想,我心里有很多比情爱更重要的事,那些是我宁愿身死、也要捍卫到底的事。我以为我们相处了三百年,你会理解我。可是为什么你一边说着多爱我,一边又在彻彻底底地否定我想要的东西。这不叫爱,这是你的私欲——”

恶灵聚齐,铺天巨网笼罩苍穹,眨眼之际疯狂紧缩,把数十万人锁在其中。

贾楠书面冷如冰:“私欲就私欲吧,强娶便强娶了。我要你,要你的身、你的心,如果心不在我这,那就先霸占你的身,让你的身体先喜欢我的身体,然后习惯、依赖。总有一天,我的真心会打动你。”他笃定地勾勾唇角:“你是郜幺雁惜,年深日久,你一定会对我心软。”他痴缠地细品关于未来的画面:“你会心甘情愿地撒娇,会想我,抱我,要我,爱我。我有一辈子可以等,我会等到的。”

他释放更多的凶灵,无数奇形怪状的鬼魂在里面飘荡、哭嚎、狂肆偷袭,单泉溪一行人尽最后的力量,为身后同胞化出结界。

“别苦苦挣扎了。学学圣池边的那两人吧。”

贾楠书无限享受此刻的霸道:“玖斛、蔚迩莘,你们怎么就被这一群痴心妄想的蠢货给拖累了呢?虐魂杀咒须以灵力喂养,正如本座的炼灵炉,若你们当真那样尝试,说不定还能与本座斗个一炷香。但是很可惜,越善良的人越软弱,越正直的人越平凡,你们不想用那些蝼蚁的命换来力量,就要承受弱者应该有的折磨!”

浓黑雾灵覆盖光明,魔界仿佛又回到了万万年前的浒气之初,混沌和无序充斥世界,没有生灵,没有色彩,没有时空。人站在一处,周围都是死寂,多眨几次眼,灵魂仿佛坠落深渊,像死透了,又好像还能呼吸,只是连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否存在。但这一次,圣池水包裹的罔清没有安宁。

凶灵肆虐,张开血盆大口,吃遍了所有能吃、能嚼、能入腹的血肉、残骨,饥渴难耐地撞击金色结界。

贾楠书舒畅、痛快地感受着血液的沸腾,那种掌握权力,玩弄旁人如猪狗的快感和兴奋,让他的欲望一浪接一浪地翻滚。他的体温蒸腾了,他的感官无限打开,听着那些人的挣扎和喘息,他狂暴地对天地猖笑,阴鸷音色听得雁惜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雁惜,雁惜!”他兴致猛飙,顷刻转身,向她迈出急切渴求的步伐,“不等今晚了,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

杳蔼流玉冲破凶灵束缚,男人腰身被一股剧烫的灵力灼伤,圆盘逃离男身,噌噌旋转,以流星倾滑的速度靠近圣剑。

“当你是弱者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强者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轻视旁人,欺侮旁人。你过他们,可你现在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甚至比他们更残暴、更扭曲。”

雁惜握紧圣剑,一臂送向前方,圆盘急遽扩大,赫赫强光比灵火滚烫千万倍,瞬间熔化凶灵巨网。

蛟族辞鼎阵开道,圣军、郜幺在二圣、六子的带领下,重现干霄天罡和宿灵六星咒。

蓝黑凶灵无所遁形,彻底溃碎。

“阴阳卦?!你什么时候——”

卦盘翻立,翎须羽凹痕被七色光芒填满,光束往外散,却并不垂直,反而连向了底下、背后的数十万人。

黑雾消失,明光重现,天边浮出了无数道彩虹。

但那不是真正的彩虹,而是跨越四界的无数条彩光。它们一头连接阴阳卦,另一头呼应了无数个或隐、或显的灵。其中包括始终沉默的人族精兵。

“在你要伤阿凌的时候。但那一刻,它还需要一点时间。”雁惜眼波无动,“不过,应该更早在百神阵聚灵的时候,又或者,是你带着它、毁了无数人家园的时候,它的力量就已经涌动了。”

阴阳卦卦身现出了符印。

那个形状,与四渡峪四位界主脑门的青诀印是一对镜面。

符印发光,一帧帧、一幕幕的血腥、残杀、痛苦和绝望最终都凝成了一个点,一个金色的圆点。它们汇集到一起,成为这个符印。

“闯出墨死泽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可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直到百神阵开启,直到四界分明连三百个上神都没有,却依旧能够聚齐近四百五十个上神之力,我才明白烽焱狮说的,阴阳卦到底需要什么力量。”

雁惜仰起头,“你有照过镜子吗?”

“你有看过你的眼周吗?”

“从前你的眼睛很好看,眉毛浓密像画了眼线,衬着白皙的皮肤,尤其清秀。可现在,你整个眼周都黑了。你的眼里全是血丝,血丝之下,还有无穷无尽的欲望。”雁惜指着卦盘上的翎须羽:“你能看到它是什么颜色吗?”

贾楠书不屑一扫,除了灰暗,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根本不在乎:“雁惜,这是你逼我的。我只会留住你的命,却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紫光瞬送阴阳卦,停在贾楠书身前。

“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它一直在亮,你却察觉不到。现在我把它送到你面前,你也根本用不了。”

贾楠书没耐心听她讲,猛抓一掌,分明使了七成法力,这块圆盘竟纹丝不动。

“你带着它杀人的时候,它应该也亮过,但你看不见。因为你的心与它完全不同了。”

雁惜收回卦盘,“我现在告诉你,阴阳卦需要龙神之力,曾经的力量在他们身上,现在的力量在这世间每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心里。你为了炼灵奔走四界,几乎踏遍了每一个角落,抓走无数生灵,反倒成了阴阳卦接近他们的机会。你炼成恶欲之灵,它亦得到善念之灵。我真的好庆幸,庆幸我们阻止了虐魂杀咒,庆幸有这么多人都选择坚持这条路。”

雁惜倒吸一口气,“圣池水快流干了,魔界要毁了,你放弃吧,不要再做无谓的——”

蓝黑凶灵逆势狂翻,反击六万郜幺军,将数千人质控制在手,楠树灵族十余人身形膨胀,开始无差别杀人。

一刀劈下去,万人遭殃,但出乎意料,他们所受之伤,竟都通过阴阳卦灵力,转移到了一个人身上——

“雁儿——”

“小七!”

“雁惜!”

雁惜整个下巴全是鲜血,凌寒已在眨眼之时赶到她身后,她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他读懂意思,轻轻点头,停下了脚步。

贾楠书心绪复杂,催咒再动,以为是灭神毁佛的力量,却被雁惜一臂擡起,轻轻挥剑就阻止了。

贾楠书难以置信,“刚才那一击,是你故意受的?”

“是阴阳卦在惩罚我。”雁惜站直身体,“它嫉恶如仇,所蕴之灵胜过你的十倍,但它需要借住认定之人的力量,才能使出来。”

“你……”

“因为你曾经是受害者。”雁惜平复心绪,“你是被别人的恶意伤害过的人,你遭受过不公。这一击,便是我代替那些恶,向你道歉——”

“你有什么资格、你——”

“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绝情绝义地对你动手!”雁惜一嗓子吼,眼泪哗哗掉,“我不知道你经历过怎么样的绝望和痛苦,但迁怒其他无辜的人就是不对、就是有错!你是受害者,可你也是后来的加害人!你伤害了无数的人,你要怎么向他们赎罪,你能怎么样才可以给他们一个交代?”雁惜泣声不止,“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已经没了,他们本该有的人生该怎么偿还,该怎样才偿还得起?!”

雁惜抽泣时,贾楠书愤恨释灵反扑,没想到她却时刻盯紧了他的动作。

阴阳卦之力借杳蔼流玉形成永久的禁锢,蓝黑凶灵再也无法逃离。

“动手吧,雁惜战神。”玖斛双手垂合,置于腹前,“圣池水连半炷香的一半都撑不住了。”

雁惜深吸一口气,握紧杳蔼流玉,往上提了一寸,胳膊就开始发抖。

三百年往事历历在目,她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也从未想过到此一瞬,心口会那般疼痛。

凌寒下意识回头,正巧对上了单泉溪的眼神。

两人默契点头,温澜、落依也好似被什么抓引,下意识就凝备了法力。

金银两光注向天边,加持圣池水之力,郜幺六子和二位人族姑娘接续相助。雁惜瞥见天边的光,热泪又流了下来。

她闭紧双眼,咬牙抡臂,七色强灵骤然缩紧,碾压贾楠书全部的生存空间。

蓝黑凶灵极其顽强,雁惜费力使劲,但只能一点一点地压倒他。

那些人质周围飘荡的恶灵率先消散,随后是妖族众人。

圣军碾赴而上,围困笛唳等人。

最后,楠树灵族身上的强盛凶灵散去。

贾祎恢复神识时,目睹浩荡的数十万人,没有回头,但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输了吗。”

鹿子睁眼,血腥记忆霎时占据脑海,他恐慌地颤抖,哀泪瞬飙,“不、我杀人了、我杀人了、祎叔、祎叔——”

他蜷缩身体,抱着贾祎的右脚不松手,耳边仿佛有无数的怨灵嚎叫。

“别、别杀我、对不起,对不起,啊——”

贾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泪水竟滑下了脸庞。

玖斛开始催促:“钧珐,去帮雁惜,圣军将领,带全兵全体,剿杀贾楠书等一众同党!”

“我看谁敢!”贾祎自剖灵根,为同族十几人化出护盾,“你们这群虚伪自大的仙族!只有等到我们反抗、我们挑起不利之事时,才会开始作出改变。这些年来,多少无籍灵葬送在了你们的冷酷里,我书侄儿是一个受害者,但真正受害过的,又仅仅只他一个吗?”

“钧珐!”玖斛声厉,“你还在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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