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2）
番外二
——叮咚
门铃声自房间外响起，打断了还窝在被窝里的方凯的美梦。
他皱着眉头把被子往头上一盖，遮住正午头阳光的同时，也把恼人的门铃声也挡在了外面。
——叮咚
——叮咚
按门铃的人却锲而不舍，像是非要把门叫开一样执拗。
“妈！”方凯掀开被子朝外面吼了一声。
但他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家里似乎就剩下了他一个人，这声叫唤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只有门外的铃声还在不断地响着。
“艹！”方凯啐了一口，只能恨恨掀开被褥，趿拉着拖鞋怨气冲天地走到玄关。
他本以为外面是快递或者外卖之类送货上门的人，已经准备好的国骂，在看见一张令人意外的脸时，顿时被他咽了回去。
方凯有些怔愣地看着男人平淡的表情，磕磕绊绊地说：“会、会长？你、你怎么来了？”
丝毫没有想过温霁雪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清晨才艰难入睡的方凯，都以为自己是睡糊涂了还在做梦。
但面前的人实在太过真实，甚至连微表情都分毫毕现。
温霁雪淡淡看他一眼，往里瞅了一下，说：“不请我进去？”
“哦、哦！”方凯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让开身子，侧身邀请道，“进，你请进。”
于是温霁雪就走了进去。
两室一厅的户型一眼就能看得到底，方家家境不算特别好，但能看出方母是个爱干净的，家里被她收拾的很好。
家具和装饰虽然都比较旧，但却没有什么破败和灰尘的痕迹。
温霁雪环顾一圈后，才转头问方凯，说：“去你的房间？”
“哦，好，这边……”
莫名就被指挥了的方凯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顺从地把温霁雪带进自己的卧室了。
但他在家颓废了那么久，卧室里早就一塌糊涂，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欠奉。
反应过来的方凯顿时一阵脸红，连忙给温霁雪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空间。
可等收拾完请温霁雪坐下后，方凯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胡子拉碴地穿着家居的大裤衩，整个人显得实在是有些不得体。
一想到这儿，本就因为惊讶和尴尬而十分不自在的方凯，就显得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温霁雪却对他的局促没什么表示，或许是没发现，也或许是视而不见。
坐在方凯为他艰难扫清的椅子上，温霁雪擡头问他：“最近过得如何？我听说你办了休学？”
方凯浑身更加不自在了，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班主任家访的学生一样，揪着自己的裤角不知所措道：“啊，是……我，是办了来着……”
他不明白温霁雪的来意，也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
自从作弊被抓得了处分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再和学校里的人见面。
就连一直打电话来关心他的老陈，都始终被他拒之门外，让方母去替他应付来着。
只能说温霁雪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又太过凑巧，才让方凯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就面对了他。
温霁雪对于自己的突然来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问完这句后继续问他：“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要休学多久？什么时候再回去？”
方凯被问的语塞：“额，我……还没想好。”
他的确没想好。
他只是没办法面对，没办法面对犯了错的自己，也没办法面对关心他的人，所以就这么一个人躲了起来。
温霁雪却没给他推脱的余地，居然直接说：“没想好？那就现在想，你需要多久才能回到学校？给我个时间。”
方凯：“……”
完全没料到温霁雪会突然出现在他家，又突然给出这么一个不合理还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题，方凯在摸不到头脑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恼怒来。
温霁雪这是什么意思？突如其来想关心一下他？有什么用呢？！
他心说，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现在来惺惺作态给谁看呢？装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来放马后炮，对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现在来关心你，的确只能算是马后炮。”温霁雪的话令方凯顿时一激灵。
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把心里话说出了声。
但其实只是他太好懂罢了。
温霁雪看着他脸上被说中般的惊讶，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日常对付的都是顾凡那样难啃的硬骨头，现在跟近乎坦白赤诚的方凯对话，让温霁雪总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
“但人总归还是要往前看的，不可能摔了一跤之后，就躺在地上不起来吧？”温霁雪看着他说道，“现在你只是留校察看，如果后续表现良好，毕业证还是能拿到的，但如果就这么休学放任自己的话，未来学位证和毕业证都拿不到，对你来说才是更大的损失。”
方凯心说，你懂什么？！
被记过了之后，留校察看的他和老陈和杨曦和温霁雪他们这种普通的学生，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大家还在一处上课，还在一个寝室，他跟周围的同学也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个污点就像是烙印一样烙在自己身上，永远都抹不掉。
所以他逃了，逃回了自己家，不想去面对别人，更不想面对自己与其他人的格格不入。
“我不理解你的心理，你这样只是在逃避而已，”温霁雪的话在方凯听来，属实是有些过于冷酷无情了，“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自己的错误都不敢去面对。”
方凯闻言被气笑了，一直忍耐的脾气也没控制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所以呢，你现在是在教训我？”
温霁雪平静地看向他，说：“我只是在告诉你现状和事实。”
“你什么都懂，你多了不起啊！”
别说了。
“满嘴的规矩和大道理，就没人比你更优秀，懂得更多了是吧？”
别说了！
“你懂的那么多，怎么不早早来告诉我别作弊呢？”
你这是迁怒！
“现在跑来教训我？我看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会长又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责怪他！
方凯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伤人。
他控制不了感觉自己被指责了的愤怒情绪，对着温霁雪嘲弄般地接连发泄着。
但温霁雪对于他的攻击却毫不在意，他只是近乎冷酷地看着方凯，平静的视线显得他更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说：“我并不觉得分析现状可以跟看你笑话搭上什么关系，也并不会从中获得什么乐趣。”
方凯闻言自嘲一笑道：“那你来干什么呢？虚伪地关心？维持自己的形象？”
干什么？
温霁雪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
“或许都有吧，”他平静地说，“而且老陈因为你的事情对我很有意见，我只是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问题。”
方凯闻言先是僵了一下，然后像是更被激怒了一样，朝温霁雪发泄道：“他对你有意见你找他去啊，找我干什么？我不用你管！”
温霁雪：“但根源在你身上，而且我觉得我对你的问题也有帮助，所以我才来的。”
方凯不以为意：“你能帮我什么？”
温霁雪：“帮你冷静分析现状，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而已。”
“我、自、己、知、道！”方凯一字一顿说，“但我自己乐意，这还不行嘛？”
温霁雪闻言皱起眉头，摇头不解道：“不，你不明白，所以你才会停滞不前，只会逃避。”
方凯……他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他就像是一只陷入应激的刺猬一样，竖起了自己浑身的尖刺，像对待着每一个之前在关心他的人一样，对温霁雪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你以为你过来说两句大道理，就真的能影响到我吗？”
出乎方凯意料的，温霁雪点了点头，说：“对，毕竟我的话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方凯：“……”
他像是不认是温霁雪了一样，被堵得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即使他对温霁雪的心理有所猜测，却也从没想过对方会像现在这样，直接了当地挑明白。
身为旁观者的老陈，都能看出温霁雪藏在虚情假意背后的真心，作为当事人的方凯，又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呢。
他希望自己对温霁雪来说是重要的，这无关爱情，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被优秀的人肯定。
毕竟温霁雪已经优秀到是个人就想得到他的肯定的程度了，尤其是像方凯这样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甚至说是格外自卑的人。
因为似乎只要得到了温霁雪的肯定，他们这样的人，就会被肯定自己的价值，给他们带来莫大的价值感一般。
他曾经一度将温霁雪视为自己的偶像和标杆，想要努力地向他靠近，却始终不得寸进。
在他眼中，他觉得温霁雪或许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这些平凡的人，在他面前不堪的挣扎努力，结果却连他的背影都追不上。
他本以为自己在有了优异的成绩后，温霁雪或许就会高看他一眼，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也说不定。
于是，他就那么做了。
但他做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
最终也只能作茧自缚。
所以当他一朝踏错后，才会近乎绝望地离开学校，离开那个令他无时无刻都感觉格格不入，会让自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的环境中。
温霁雪的话是非常尖锐的，尖锐直白到听起来甚至有些愚蠢的意味。
可偏偏方凯却能感觉到他的自知，也就是说，温霁雪只是故意放任了自己的尖锐，而不是真的一无所知地在针对他。
这让方凯觉得更加生气了。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是，没错，我确实就是想得到你的认可才会去作弊的，但现在我已经清醒过来了，我不该那么自以为是，也怨不着你，所以你能离开，安安静静地放我一个人自甘堕落了吗？！我再怎么样，都和你无关，这还不行吗？！”
温霁雪冷眼看着方凯恼羞成怒，内心却有种莫名冷静的羞耻感。
啊，原来他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会自顾自地遮住自己的双眼，不去看也不去听真正的现实，不愿意去面对事实面对自己，只会缩在自己的壳里，幼稚到令人发笑的程度。
但值得他感到庆幸的是，他有顾凡。
是顾凡用自己的爱，一点一点治愈了他，把他从龟缩着的壳子里拽了出来。
不过对于方凯来说，这就是遗憾了。
因为他没有顾凡，只有一个冷酷到了极点的温霁雪，作为他的主刀医生，来切除这些需要被抛弃掉的毒瘤和腐肉般的自我。
“这事原本就与我无关，你之前想的也的确没错，”温霁雪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露出的冷静让方凯甚至感知到了一丝残忍，“我的确认为你想要考作弊获得成绩的行为过于愚蠢，而且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幼稚的想法。”
方凯：“……你，”
温霁雪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瞥了他一眼后，兀自接着说：“我认为那是你的事情，怎么想怎么做，那都是你的自由，连叫我多说一句的价值都没有，我也从来没对你产生过什么期待。”
方凯：“……”
温霁雪还在说：“学生会要你，只是因为你体育好人缘强，为人真诚而且信守承诺又仗义而已，这些作为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就已经足够。我要的，从来也不是什么成绩好风评好，摆在面上充场面光好看的人，而是真正能为我所用的工具人。是你自己误会太过，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方凯：“……？”
方凯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分不清，温霁雪这是在明褒实贬还是明贬实褒了。
而令他更加意外的还在后面。
原以为温霁雪说了他这么多好话，是想用好言好语哄得他能够听话，结果没想到说完这些之后，温霁雪就突然站了起来，居然没有再继续劝他的意思了。
这让原本都已经把嘲讽的话逼到嘴边的方凯，一时间又被噎住了。
他突然觉得温霁雪莫不是得了什么病吧，怎么只一个多月没见的功夫，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从前游刃有余的温和态度再寻不见，反而是换上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尖锐嘴脸。
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方凯居然觉得现在的温霁雪比之前更有生气，没有从前给人那么强烈的疏离感了！
虽然也让人感觉更加生气就是了：）
他不禁怀疑起来，是温霁雪变得奇怪了起来，还是自己突然觉醒了抖M的倾向来。
没等他想明白，站起来的温霁雪就说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他擡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害怕再晚回去就来不及接顾凡去吃饭了，于是言简意赅地宋姐道：“我来劝你也只是尽一下我的责任，最终愿不愿意听劝，还是看你自己。”
温霁雪放下手腕，看着反应不过来的方凯说：“你作弊的事情已成定局，没人能抹掉你做过的事情，但你的人生远远不是到此为止，现在你的处分仅仅只是留校察看，如果你后面再作弊违反校规，或者就这么休学在家一蹶不振，那才是对自己未来的不负责任。”
“一时的失误谁都会有，关键是人要有面对自己的错误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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