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旧事（三）（2/2）
“别……”慕绯忙拉住她的手，她不想用什么草药，只求这人留下来陪自己说说话。
二人相顾无言。
沉默许久之后，凌水月终于敞开心扉，说起自己的往事。
雪宫与中原武林本来一向没有瓜葛，但凌水月却与中原武林有深仇大恨。
她本是兰亭主人的女儿，多年之前，江湖上有一段流言蜚语，说是——兰亭主人得到了鲛人血肉，可起死回生。
一些名门正派便组成联盟，逼其交出，不成，众人大怒，一把火将整个兰亭山庄烧得干干净净。
她一人逃出，被昆仑雪宫宫主玉修罗收留，隐姓埋名，茍活于世十几载。
几年前，当今天子做了噩梦，梦中被一个人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砍断手脚。
他不禁想起昔年宫女们刺杀自己的经历，惶惶不可终日，急需平定江湖纷乱。
而且炼制长生不老药到了紧要关头，需要鲛人血肉为药引，于是便派心腹锦衣卫寻找鲛人，并剿灭江湖乱党。
谢荣华便在暗地里寻找江湖人谋求合作。
平定江湖之事正与凌水月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她听闻后来到中原，与锦衣卫合谋。
谢荣华先用鲛珠造声势，而她化名凌水月，夺取了凌千放的玄铁令牌，以便吸引更多的人到云中山庄。
倘若鲛人一直没有露面，自然没多少人相信。
于是两方不得不改变计划，谎称凌水月是鲛人，被锦衣卫捉住，要押送到陪都金陵。
依照凌水月的想法，那群江湖上当年遍寻兰亭山庄，却未得到鲛人血肉和无量神功，一定心有不甘。
如今知道凌水月也是鲛人，必会劫囚一探真假。
这样凌水月不费吹灰之力，便借助锦衣卫的手，将前来劫囚的江湖人一网打尽。
此计不可谓不狠毒，不可谓不聪明。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凌水月没想到谢荣华比她狠辣得多。
转眼寻找到了更好的盟友——此人武功诡异，可将其他人内力化为己用。
而且身形与凌水月也极为相似，吸去了前去抢夺的江湖人的内力。
慕绯道，“之前流辉为了寻你，也种了锦衣卫的圈套，被夺去了八九分内力，最后落到了狂刀门手里。在洛水河畔时，她阴差阳错被我救下，如今又一同来金陵救你。”
“他待我无比真心。”凌水月听后叹了口气，“直到此时，我仍不相信，原来被玩弄鼓掌之间的竟然是我自己。”
她能逃却不肯逃，无非就是坚信自己是诱饵，可以引诱江湖人。
最后，流辉撕破了锦衣卫虚伪的面具，她才如梦初醒。
慕绯知她此时心情必然难受，便换了话题，讨论那会吸人内力的女子来。
凌水月思索片刻，此人武功诡异，又吸取了流辉的内力，想来功夫比流辉高明得多，很难想象，江湖上还有这一号人物……
“不！”
她突然回忆起来了，其实有这样的人，在云中山庄时，自己就在那人手上吃了亏。
她已猜出来了七七八八，看着慕绯，暗示道，“她与你可关系匪浅。”
慕绯正色道，“是……师姐？”师姐的心机可是比谢荣华不相上下。
“流辉告诉我说，此人与你及其相似别无二致，连她一时也没有辨认出来。容貌可以易容，可身形步法如何能伪装得如此相像？她与你莫非……”
凌水月明白她的意思，却只说自己也不知为何。
慕绯心思细腻也猜出了七八分，心中却不免担忧——若真是师姐，那师姐在大船上讲起兰亭主人之事便顺理成章了。
想必那时，师姐便已了然了凌水月的真实身份，于是讲起鲛珠的由来，刻意试探。
凌水月也知道她察觉到了什么，索性不再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偏不信，锦衣卫还能在江湖只手遮天？
倒是慕绯让自己担心，才多久不见，这好好一身的功夫怎么使不出来了？
慕绯此时成了银样蜡枪头，空有浑厚的内力却一层也使不出来，先前更是直接吐血，差点成了刀俎上的鱼肉，可她也不知何时遭的暗算，只说起近来的情况——只要开始运功，胸口便一阵紧抽极不舒服，犹如针扎刀绞。
救人时运功太急，只觉一口血涌上喉头，反而成了累赘。
“呃——”她忽然止住了话语，虽然感觉不到疼，却能明显感觉到鲜血从伤口流出，流到背上的肌肤。
“你怎么了？”凌水月看她神情不对，慌忙问道，不等回答却已经明白了，便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想查看背上的伤口。
慕绯却本能肩膀一缩，躲了过去。
这扭扭捏捏的模样！凌水月扑哧一笑，“方才你安睡时已然看过了，此时还害羞什么？况且，我又不是男子。”
慕绯摇头，“倒不是缘于这。”
嗯？凌水月疑惑。
慕绯眼神幽怨，“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个中秋前夜，你对我做了什么。”
凌水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脑袋，“怪我怪我。当时若温柔几分，便不会吓到你了，也不至于让你害怕到现在。”
慕绯：“……”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平生最厌恶之事，便是身不由己受人摆布。”
凌水月心里一沉，知那嗜血之事对她伤害不小，难免遭到记恨。
却又听到她继续自言自语，“却偏偏对你讨厌不起来。”
凌水月心头有些触动。
“按理说你夺了我清白，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应该恨你恼你。可我一醒来，心里想的念的却全是你，你的一颦一笑，一点一滴，在我脑海中翻腾回荡，挥之不去，想来，在那个时候，我便对你……”
慕绯背过头去，不敢看她，也许这样，才可以把内心深处的想法，痛快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