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滴泪(1/2)
廿三滴泪
金云熹的杀青戏,刚好赶上这一年的冬至。
R市讲究冬至大过年,所以本地和周边的工作人员都盼望着早早落班,好回去与家人团聚。
这一场要拍的是真公主桑楚(花晗)归位,立为储君,而本身只是长公主之女的蒲羽失去公主封号,被送回其生父调任的“毫不重要”的北疆,与众人惜别的场景。
与其说是与父亲团聚,实则是和父亲一起流放。只要都城政权稳定,他们父女二人就再无翻身之日。
长公主已亡故,蒲羽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父亲,她自然要去追随。只是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都城,再也见不到他。
她的出身,她所代表的权利纷争,也使得她不可能再有王公贵族敢娶。她的一生已成定局。
这样也好,不再有惦念,可以潇洒地离开。
因为是蒲羽和祁钧的重头戏,除了葛锐导演早早来了片场,连道具布景都亲自指挥,一般极少出现的曹悠悠编剧也专门架了把椅子前来坐镇。
金云熹(蒲羽)换了戏服上完妆发,一出门看到这架势都吃了一惊。
她今天果真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骑装,半尺宽的腰封勾勒出玲珑修长的身姿,黑色的长筒马靴刚好搭配她剧里御用的大黑马,头发高高竖起,英气十足。
她有一段不短的台词,需要骑在马上说完。词是背下了,语气和表情还得再斟酌。刚好编剧在,等会机组定完位还可以一起讨论一下。
祁钧也化完了妆,男演员要粘假发,经常要花一两个小时。金云熹骑装发型都用的本人真发,造型简单,所以比他结束得还早。
造型师特意给他穿了一身白,对襟长衫,广袖大氅,领边和袖口绣满了金线回字纹,贵气十足。
按剧情这一日也是宣布寻回花晗公主的受封典礼,秋梓连这一身精挑细啄的隆重打扮,都不是特意穿给蒲羽看的。
*
先拍的是城门外秋梓骑马赶来的场景。
灰墙黑瓦的城墙,白衣配白马独自飞奔而来的秋梓,马蹄下飞扬的黄土,和等在这里的红衣女子。
葛导的构图向来精美,每一帧都适合做成海报。
当然,也为了画面更美,祁钧骑着马来来回回跑了五六七八躺。
这白马不是他惯常骑的那匹,彼此磨合了好几遍才找准了导演要的速度和走位。
他专门养在马场的那匹黑马因为足够高大,为了好搭配好同框,被征用成为蒲羽的坐骑,此刻正在享受金云熹投喂的胡萝卜。
哪怕是冬至的R市,中午的气温依然有20多度。骑马作为一项专业运动,需要耗费不少体力,祁钧里里外外穿着好几层戏服,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出了汗就还得补妆才能拍下一条,这么来来回回一折腾就过了十二点。
等这组镜头拍完,才在两点前吃上了午饭。
这在剧组算常事,众人也没放在心上。
可就在这吃饭的空档,一大片乌云飘了过来。
“不会要下雨吧!”场务老师欲哭无泪。
“千万别,祁老师的衣服是白的,淋脏了可不好洗!”服装老师更是担心。
“今天早上看了天气预报,说没雨来着?”副导演负责统筹,拍外景的日子都是他定的。
葛锐看了看天,这场雨恐怕是躲不掉了,以他在R市影视城拍戏多年的经验,要等雨停,估计得到天黑。
于是总导演、执行导演加上来凑热闹的编剧,几个人一合计:拍!就在雨里拍!而且为了两组镜头连贯,早上好容易拍完的祁钧骑马的戏还要在雨里再来一遍!
*
期待下班的众人已疯,但也没有办法,天公不作美。
第一场的服化道再来一遍,白马淋雨皮毛花了不好看就被请回了马厩,给金云熹换了一辆马车,大黑重新回到祁钧的胯下,还要临时从道具仓库里翻出几把油纸伞……
原本第二场的定好的点不能用了,马背上的台词也改成了马车边,还需要给蒲羽身边的小丫头加一出给秋梓送伞的戏……
准备工作几经折腾,雨也“如约”而至。
大黑不愧是祁钧亲自驯养的马,只拍了两条就过了第一组镜头。
难的是第二组。
秋梓专门来送蒲羽,到底打几把伞?
两把?辜负了他冒雨前来的一腔深情。
一把?倒显得落魄公主更加不够体面。
礼仪老师:“我觉得得两把伞,本来光明正大见面,不要搞得跟私会一样。”
“这主意不错!”曹编剧正在跟金云熹商量台词,下雨了细节上还得改一改,“就改成私会!一把伞就够了!”
“会不会影响秋梓翩翩公子的人设?”执行导演也担心。
“人非完人,总会有七情六欲。过完此劫,他就可以彻底黑化了。”葛锐作为总导演,他对剧情的把握就是整部剧的走向。
既然基调已定,就是如何实施的问题了。
伞下要同框,既要比例合适,又要饱满和谐。加之要拍不同角度搭几个机位,光线、高度都要一一试过。
秋梓从城门飞驰而来,见到蒲羽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树林边。
他一身洁白的礼服已经湿透,狼狈不堪地走近。
蒲羽早就看见了他。
于是撑了伞,下了马车。
一旁的侍女奉上一把油纸伞给秋梓,他没有接,而是一手抓住了蒲羽撑伞的手。
雨水顺着他的眉角、鼻梁、面颊一行行留下,一路的奔波扰乱了他的气息。终于赶上了,还没顾得上喘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蒲羽先开了口:“雨这么大,你不该来的。”
秋梓调整着呼吸:“还好我,我赶上了。”
“见也见过了,你也该回去了。”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你……”
“不必为我难过,这公主本来就不是我的位子,我一点都不留恋。
你知道吗?从十岁被接到宫廷起,我就没想过还能有恢复自由的日子,如今终于解脱了。我还能回到阿父身边,只是阿母再也不能跟我一起回去了。”蒲羽终于可以放下被摆布的命运,哪怕苦累,也不必再被束缚,过自由的日子了。
秋梓想挽留她,却没有借口。
“秋梓啊,”蒲羽看着他,这个名字她今后应该不会再提起,眼泪却不争气地跑出来:“秋梓。你有你的家族、你有你的命运,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可北疆苦寒,你怎么受得住。”秋梓眼里全是不舍,他却没有资格开口说留下。
“你看这么大的坎儿我都过了,我今后一定会过得特别顺遂,有我阿父在,你放心好了。”蒲羽左手执伞,右手擡起来摸摸他的脸,用大拇指帮他擦掉脸上的雨滴,“现在小晗回来了,王上王后该有多开心啊,你应该替他们开心才是。”
然后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儿的,真的。”
她踮起脚,顺着手的方向,吻向他的唇瓣。
“我走了”,我的秋梓,但愿此生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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