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2/2)
亲迎,亲迎,也可以是把丈夫,送到女皇面前。
对此,殷恪不会有异议。
不仅没有异议,他甚至还将上京城四阙九门的戍防,前前后后过滤检查了三遍有余。严防密控,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是他昭昭一辈子的大事,谁敢来这天添堵,他就能让谁堵心一辈子。
惟一没有料到的,是突降的严寒。
他当然苛刻到自己身上,从今天开始,他不仅仅是他,他是女皇的夫郎,一言一行,体现的是女皇的眼光水准,他怎么允许自己有半分失仪。
厚重的丹凤正门,缓缓打开,有细碎的尘埃,在夕阳的照射下,四散。
是历史的尘埃,上一次叩门而开,是四十五年前的封后大典,一个家族的幸运儿,惟一一次可以从丹凤门正门擡进来的机会。
殷恪独自一人策马行之,皇室婚典,不兴礼乐,只有茕茕马蹄声,伴他入城。
他远望,是深阔的广场,和直伫北首的巍峨殿宇。
没有人比他熟悉太极宫,殷氏家族是太极宫的建造者,一转一瓦,都是先辈的心血;在他为殷恪的日子里,在他孤寂无助的时候,这些故旧图纸是他惟一的慰藉。
没有人比他熟悉太极宫,在缇营卫的日日夜夜里,他值遍了太极宫所有的宫门,辰时的太极宫,是腾腾升起的朝阳,光芒万丈,雄心勃勃;子夜的太极宫是睡着的婴儿,悖于白日的乖觉柔顺、沉静如深潭。还有三大节后太极宫,是狂欢散场后的怅然落寞,只有幽梅凝寒盛放,以待春日。
但从来没有一天的太极宫,让他觉得有今日可亲,因为,路的尽头,有长乐在等他。
穿过丹凤门,他轻跃下马,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那帝国的中枢,他步子本就大,一步跨去,就是常人两步。可他犹嫌不足,一步,一步,再一步,朔风吹得他衣袂翩翩,他行得越来越快,十七年的等待,他向来耐心极佳,但在今日,有破功之兆,禁锢心之铁壁将倾泻。
九龙纹的御毯尽头,是他的公主。
他快步走上前,蹙眉,“这么冷的天,你站在这喝北风?”
今天这样的日子还训她。长乐缩了缩鼻子,小脸确然是冻得泓艳艳的。
旁边的全福大总管,怯生生钻出半个脑袋,提醒他,“帝君,那个,先跪一下。”
他恍然,长乐是把成婚大典直接搬到殿外了。环顾四周,御毯两周,跪满了文武群臣,宗亲皇眷。
压刀下跪,“臣,殷恪,恭请天恩,在此立誓,一生忠于女皇陛下,效忠女王陛下,结两姓之好,为国祚绵延子嗣,艰难苦恨,繁难如重,皆以吾身护您安。”
一席话说完,忽然响起山呼海啸的恭祝声。
“恭祝女皇帝君千秋同岁,大承国祚绵长!”
“恭祝女皇帝君千秋同岁,大承国祚绵长!”
估计是实在挨了半天冻,此刻的祝祷较预想多了急切和真心。
欢声鼎沸里,太监们示意群臣起身。长乐呢,率先弯腰忙不叠地把殷恪拉起来。“你别训我了,我不想坐在含元殿那高高在上的皇座上,受你这一拜嘛。”
见他仍然紧抿唇。长乐使出撒手锏,往他怀里一偎,替他手腕多笼一圈帕子,“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了,确然是有些冷的。你看看是不是。”
哪里是?暖得跟个小火炉似的。全福是个细心人,真能冻坏他家主子?
“还冷吗?”她奸计得逞一般,自怀里仰首问,钗环叮当,九凤冠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怎么会。”他擡起右手,圈住她。
他拥着他的太阳,怎么会冷。
皇家的婚典,说繁杂也繁杂,一切毕,登上承天楼,接受万民朝贺的时候,已是戌时三刻。
城楼下,满是围聚而来,庆贺女皇和帝君大婚的臣民。
长乐和殷恪,换了身轻便衣衫,登楼向百姓致意。
她的乌发间,簪着两朵红梅,是初见时的骨中醉。
望着城下汹涌而激动不已的人群,她笑盈盈地示意全福宣读圣旨。
天子大婚,与民同乐,大赦天下,四海升平。
“大赦天下!大赦天下!”
“上一次大赦天下,还是咱们女皇出生之时!”
“啊啊啊,感谢女皇,感谢帝君啊!”
“女皇万岁,帝君千岁,共享太平!”
楼下的百姓,纷纷揽住身边的亲人,开心不已。
城楼上,长乐被人群的快乐感染,眼眶有些湿润。
“如晦。”
“嗯。臣在。”
“宫变那天,我在你的旧物中,发现了遗失的‘骨中醉’。被你妥善放在暗盒里。”
“嗯,陛下想说什么?”
“想说,谢谢你,毫无保留地,拿出真心爱我,在我不知道的年月里,爱我十年。”跟殷恪久了,长乐变得也坦荡了多,开心就是开心,感谢即是感谢,对他,她不想保留和遮掩自己的情绪。
殷恪欲说话,倏忽一道亮光闪过,二人循声望之,是庆贺大婚的烟花,袅袅自夜空绽放。
红云见银凤,长乐择未央。
盛世光华,璀璨万丈。
承天楼上下所有人皆将目光转向了夜空,叹羡绝美夜景和绝美的好时光。
他,上前一步,温柔揽过长乐,俯身,在她的额间,轻轻印下虔诚一吻。
华丽烟花里,他低声纠正。
“是十七年,我的公主殿下,我爱你,从你出生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