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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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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外面的雨声小了一些, 风却更猛烈了,树影摇曳映在对面的窗纸上,七零八落。

沈若怜努力睁着眼睛, 试图在黑暗中看清男人的神情。

一些她以为很久远的记忆, 忽然间像洪水一般倾泻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在洪流中, 她心口开始发闷,张着嘴大口喘息。

房间中挤进来的风冷而锋利,刀刃一般划在两人身上。

晏温的视线在她面容上细细描摹了许久,轻叹一声, 将她腕上的绸带解开, 起身把她拥进怀中, 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他的动作极轻, 每一下触碰都带着珍重与小心。

或许是前几日就有隐隐的预感,此刻见到他, 沈若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激动。

她偏过头, 躲开他的手,自己狠狠抹了两把泪,哑着嗓子问他, “你又想如何?抓我回去继续锁着么?我想不通——”

她看向他,神色复杂, “我想不通我有什么值得你不远千里也要找到我的, 当初是你先一次次将满怀赤诚爱慕着你的我推开,毫不犹豫将我推到裴词安身边的。”

“如今你这般, 又有何意义。”

小姑娘似乎真的长大了, 虽然眼眶泛红,眼底还忍不住闪着泪光, 但她却能极力克制住自己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着过去的难堪。

曾经小包子一般可爱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妩媚艳丽的韵味,瞪着泪眼看他时,不再只有可怜巴巴的委屈。

晏温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微微蜷起手指,风从他半空的手掌心里穿过,带着难以捕捉的冰冷。

他手指动了动,缓缓收回手。

指尖还残留有她的眼泪,湿濡的液体顺着指腹的纹路嵌进每一条浅浅的沟壑中,冰凉浸透皮肤。

是不是只有真正放下了,她才能平静地说出方才那些话。

晏温缓慢摩挲着手指,“对不起,是孤看清自己的心意太晚。”

他的喉结滚动,眼底漫上苦涩,语意轻柔:

“娇娇,不闹了好不好,同孤回去,孤那夜说的话句句出自真心。”

在耀城的时候,他曾想过好好同她过,想着慢慢哄她总能将人哄好。

可回来后得知她竟逃了,猝不及防的变故令他心底最先生出的是暴虐的占有欲,当时他想的是定要将她抓回来,既然她不领情,那便锁她一辈子好了。

然而这一个多月在路上几经辗转,他心底的暴虐逐渐被思念和恐慌所代替。

他怕在下一个地点找不到她,他怕听到每一个关于她的假线索,他怕一次次的失望,更害怕以某种他难以承受的方式找到她。

那是他的娇娇,他带在身边宠着疼着哄了九年的小姑娘,他舍不得她在外面受一点委屈。

最后一次他几乎撑不住的时候,便是在扬州青楼那次。

像是堆叠到极点的崩溃倏然决了堤,若非那青楼的女子不是她,若非后来在淮安城找到完好无损的她,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后来找到她,他便病倒了。

原本病好得差不多后,他想去看她,可每每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看着她洒脱灿烂的笑容,他就会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怯懦。

他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却第一次在想要见她这件事上缕缕犹豫。

直到看到她与孙季明日渐亲密,他心底的酸涩催使着他,终于在今日看到她被欺负时爆发了出来。

一个多月的晃晃荡荡,漂浮不定的心绪,终于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爆发了。

原本只想紧紧拥着她,最后却演变成了狂风骤雨的吻,他想看她因他动情,怀中的温软甚至让他险些把持不住,想要立刻占有她。

他急不可耐地在她身上寻求这一个多月几近崩溃的抚慰。

可在看到她哭着挣扎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陈莺说的那句“若是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又如何想要她平等的来爱你”。

他忽然就不忍心了。

他身为上位者,很少有人跟他提及“尊重”一词,他对父母是孝,对臣下是仁厚,对太傅是敬重。

手握生杀大权,他可以极尽克制,永远维持着恭瑾温和的样子,甚至曾经对孙婧初,他所表现出的某些时候的温情,也只是他觉得“应当”如此。

他习惯了一切按部就班地“上演”,但在此前,他却从未有一次认真审视过“尊重”这个词。

方才那一吻缓解了他的不安,屋内空气被冷风翻卷着,晏温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眼睑微敛:

“沈若怜,从前是孤太过高傲,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今后……孤会学着去尊重你,跟孤回去,好不好?”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同从前一样,带着一□□哄的意味,沈若怜甚至觉得他下一瞬就会过来摸摸她的头,笑着让她乖。

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将他自己所有情绪坦诚地摆在她面前。

沈若怜敛下眸子,眼底眸光闪烁,她攥紧披风领口,低声道:

“若你当真要尊重我,就该放我走。”

头顶的视线遽然一沉,她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动了动,一股戾气倏然自他身上迸发出来。

沈若怜心里一紧,下意识向后躲去,下一刻听见男人沉哑的声音,“娇娇,你当知道,孤所说的尊重,是以你愿意跟孤回去为前提。”

沈若怜听出他声音里的克制,像是裹了鞘的利刃。

此刻狂风骤雨,屋中漆黑一片,对面的男人报着必将她捉回去的心态坐在她的床畔,她能感受到他竭力压抑的蠢蠢欲动的占有欲。

沈若怜心跳如擂鼓,吞了吞口水,小小声地妥协道:

“可你、可你说着尊重我,便总要给我些准备的时间。”

她说完后,房中一片沉默,床帐中的四方空间里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她感觉晏温定定看了自己很久,随后,听见他轻叹了一声,无奈道:

“你要准备多久?”

沈若怜抿唇,“三日。”

“好。”

他答得飞快。

沈若怜手心泛出细汗,湿滑黏腻的触感被风一吹凉得难受,她竭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这三日,你不能来找我。”

晏温看了她两眼,“好。”

她看向他手背上隐隐凸起的青筋,深吸两口气,继续谈条件:

“也不能让你的人盯着我。”

话音刚落,她又立刻补充,“既是说要尊重我,便不要让人盯着我,我不喜欢,这三日我要将锦绣坊最后一批货做完。”

她将手心里的汗擦在披风上,犹豫了一下,过去主动揽住他的腰,软着嗓音道:

“皇兄,其实这一个多月,娇娇也很想你。”

男人的身子僵了一瞬,他看了她许久,眼底情绪犀利而复杂。

最后他轻阖了眸子,哑声道:

“好。”

他在她发顶轻轻抚摸了一下,“但是沈若怜,你不能骗孤。”

说完,将她环在腰上的手拿开,不发一言径直起身出门离开。

直到门外再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沈若怜才像是浑身虚脱了一般,身子一软瘫靠在墙上,脊背的冷汗顺着衣衫泅开。

-

风雨如晦的夜晚,即便是撑着伞也无济于事。

晏温坐上马车,衣摆处的湿冷让他心里分外烦躁,他想起她最后主动抱自己那一幕,眸底的复杂情绪愈发明显。

他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一支薄荷香点燃,闭眼撑靠在榻上,捏揉着眉心,舌尖一遍遍碾压过齿尖。

过了许久,他长舒一口气,问李福安,“纪天师当初给的那个药,确定不会对她的身子有碍?”

李福安瞥了眼太子的神色,如实道:

“确定不会。”

“唔。”

晏温淡淡应了一声,将手背搭在眼帘上,有些疲惫地靠着没出声。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面容切割的晦暗不明,车厢里潮气蒸腾。

过了半晌,就在李福安以为殿下已经眯着了的时候,忽听他又说,“改日再让他给孤送些过来。”

李福安身子一凛,犹豫道:“可若哪天要解这药,只怕是于殿——”

“无妨。”

晏温淡淡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李福安:“……是。”

-

沈若怜又在床上坐了会儿,直到确定晏温不会回来后,她飞快翻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冲到秋容房间外敲门。

敲了好一阵儿,房门打开,秋容披着外裳出现在门口,满脸担忧,“怎么了公主,有什么事么?”

她看她脸色不太好,又问,“可是让梦魇着了?”

沈若怜缓了两口气,抓住她的手臂,掌心的温热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她急道:

“我们,我们快收拾东西,连夜跑。”

秋容一愣,“怎么了,今夜这大雨——”

“他来了!”

沈若怜急得跺脚:

“他、他找到我了,咱们赶紧跑吧。”

秋容面色陡然一变,擡头看了看天上的倾盆大雨,点点头,安抚道:“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咱们等会儿就走,公主也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沈若怜松开她,一刻不停又朝自己房间跑回去,“好。”

待到两人将东西收拾好,许是天公作美,原本的大雨收了势变成了毛毛细雨,天边也快亮了起来。

沈若怜和秋容一人抱着一个包裹,带了些金瓜子和衣裳之类的。

有些带不了的金银细软她们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又给孙季明留了信,到时候孙季明自会替她们保管。

两人赶在天亮前从城东出了城,顺着小路进了山,山里边有一个十分隐秘的村庄,沈若怜准备和秋容过去躲躲。

这附近的地形沈若怜之前详细问过人,就是怕哪一日若是被他找到自己能顺利溜走。

到了山里,雨彻底停了,只是地下的路泥泞而湿滑,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得异常艰难。

她们一路向上爬,翻过最高处的山头,站在悬崖边,已经远远能眺望见山底下那个村落了。

沈若怜心头一喜,正想回头叫秋容,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笑容倏然僵在脸上,猛地回头朝那马蹄声的来处看了一眼,就见晏温一脸冷峻地骑在快马上,带领着诸多暗卫朝她这边策马奔来。

沈若怜只看了一眼,转身拉着秋容就往山下跑,身后传来晏温急切甚至带着惊惧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她没回头,不要命一般向前跑。

然而才跑出没几步,耳畔忽然刮过一阵冷风,一支羽箭“咻”的一声钉在她身前的树干上。

沈若怜吓了一跳,脚底下发软的功夫,就被男人从身后抱住向前扑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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