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感知（1/2）
自我感知
——全部都是你的错，桐生十六夜。
即便是抛开前因和后果，这也是异常尖锐而直白的指控。
十六夜止不住地发抖，或许是恐惧依旧在作祟，也有可能是怒不可遏的心情翻滚得实在厉害，连呼吸都变得迟钝却急促。藏在背后的拳头攥得更紧，指尖在掌心里颤抖。她的手仿佛不再是灵巧的肢体的一部分，倒更像是一个故障的机器，正在做着预料之外的行动。
这一切，真的是她的错吗？
说实在的，哪怕到了这一秒，她还是无法理解无惨所说的话，只是恍恍惚惚之间，好像能够捕获到一点什么。
难道真正陷入时间——或是说时空循环的那一方，并不是她，而是无惨吗？自己只是因为他，也有可能是为了他，才被动地来到了循环往复的十六天里……“锁”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她只是被利用了？她根本没有这种自觉。
不不不不可能是她的大脑真的已经被改造过一次，所以丢掉了什么了不得的记忆吧？
这个可能性也让十六夜忍不住发颤。恍惚之间，她似乎还能听到木地板的振动声，一定是因为周身的颤栗怎么也止不住，连带着连地板也随之不安了。
而无惨依旧看着她，甚至是笑着的。他当真有那么开心吗，他到底是在高兴什么？明明第一次……
她真的不想说出这样的话，这种发言显得她更像一个无力的弱者。
可是，在最初的最初，出现在她眼前的鬼舞辻无惨，真的不像是今日的恶鬼模样。
新闻标题的断字残句不由分说从脑海中浮现。
某某人的失踪、家属焦急等待、民众们请注意安全。
我们宫城县警视厅正在全力侦破中。
他们在侦破什么？
昨天才看过的新闻报道也在耳边响起，男主播公式化的声音被扭曲得很像是故障的机械声响，冰冷的、非人的。这个声音会告诉她：“近日失踪事件频发，恐有杀人恶鬼游窜街头，此刻及未来的诸多死亡，都要归咎于名为桐生十六夜的——”
“为什么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在平静地吐露话语的同时，难以抑制的颤栗倏地停下了。地板不会再震出几近碎裂般的难听声响，只余下寂静随风而来。
十六夜擡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不再有半点躲闪。先前踟蹰在眉眼之间的那点怯懦也消失无踪了，嘴角牵扯出的弧度近乎恼怒。
“我没有杀死任何人，也没有要求你做出这种事情。让自己浑身上下沾满血腥味，这难道不是你的自由意志所做出选择吗？”
她看着无惨，眯起的眼眸仿佛数秒钟前自信满满望着她的他。
“我的善良绝对不是错误的事。我对任何人好，不是期待着付出的善意能够百分之百反馈到自己的身上。这只是我的天性，因为我生来就是个正直的好人，也被教育着要成为一个好人，仅此而已。要说我有没有后悔帮了你，说实话，我肯定是有点后悔的，但我不觉得良心有愧。我本来就已经是个很棒的人了，用不着发挥多余的善意让我显得更棒。而你……”
她的舌头快打结了，但还是咬牙切齿地继续说着，目光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将他气急败坏的神情尽收眼底，但还不能因此而感到一丝窃喜。
她还要说出更加气人更加过分的发言——虽然她暂时还没想好！
睁得浑圆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她总算是想到了。
“而你，你就是个妄图用言语控制未成年少女的卑劣小人！”她默默挺直了后背，莫名傲气起来，“带着你的海带脑袋滚回海里去吧，鬼舞辻无惨！”
大概不是错觉，气压骤然降低，压得胸膛的起伏都变得分外艰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十六夜已经也有些喘不上气来了，但情绪前所未有得高涨，刚才惨兮兮忍不住发抖的她，彻底消失无踪了。
如果要让她自我评价一下的话，那么她一定会说，自己绝对是升级进化了！
而眼前的无惨，脸黑得比此刻的夜空更加暗淡。不知从何飘来的一朵厚云将满月遮挡得严严实实。
失去了月光，连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没入全然的黑暗之中。即便如此，仍能看清他阴沉的面孔。也足以看到他缓慢地擡起手，尖锐而冰冷的指尖划过脸颊，留下异常粘腻的触感。
像鼻涕虫一样。她想。
仿佛漫长而久远的旅途，无惨苍白的手终于搭在了她头上，沉沉地压着。恍惚之间，十六夜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脑袋会被他掰掉。
他甚至压低了上半身，以一种看着孩子般的目光盯着她。
似乎过了许久，他才说：“你的愚蠢和可笑，真的已经让我感到出乎意料了。我很想看你拥有和我一样的身体之后，是不是还能说出如此冠名堂皇的正直话语。依我之见，你只会哭着吃下一大堆人肉吧，然后……”
然后……？
他还想说的是什么，十六夜并未能听到。阳台的落地玻璃轰然碎裂，飞扬的墨绿色发梢乘着晚风肆意飞扬，太刀的锋利刀刃折射出了银白色月光，很像是一抹纤细的新月，从他的后颈扫过。玻璃碎片落了满地，甚至有一些还擦过了脸颊。她感到皮肤湿漉漉的，片刻之后才意识到疼痛。
在刀刃将要斩断头颅之际，他消失了。
就像是舞台上的魔法师，连惊喜般的“嘭”一声与白烟都未出现，他已消失无踪。刀刃砸向地面，木屑飞溅，几乎将从耳边擦过。留在地板上的刻痕如此之深，单是看着就叫人觉得胆颤心惊。
楼下的邻居会因此而投诉她吗？
她这么想着，难以置信般慢吞吞擡头，看着如女武神一般潇洒地出现在面前——并且砸坏了自家的地板，不过这点小事完全没关系——的禅院真希小姐，已经忍不住想掉眼泪了。
“啊——是真希呀！太好了太好了，我得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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