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与众(1/2)
一与众
十六夜想起了童话,梦游仙境的那个童话。与脑海中的想象同步浮现的是一种没由来的自我认知,她觉得自己与童话的主角爱丽丝有点像。
当然了,仅仅只是“有点像”。
爱丽丝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无意地闯入了截然不同的世界,而她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至于眼前看到的一切是否还能让她心甘情愿说出这全部都是自愿,这有些不好说,但她确实来到了这里。
一切都如此神秘,像是不真切的梦。可要是掐一掐脸,总能明晰地感受到柔软的触感,这正是说明眼下正处于显示的最好证据。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呢?十六夜开始纠结。
如果大剌剌问出“你是何人!”,多少显得太过老土,保不齐还会被嘲笑两声——如果她是被质问的那一方,那么她肯定会毫不留情发出大笑的。
沉默不言,显然也不是合适的应对方式。比起老土,她更不乐意显得笨拙。
除了上述两种路径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解密方式吗?十六夜想不到了。
不过,她想她是幸运的,在她决定好出声说些什么之前,对方已经开口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你第一次知道我的存在,我想我有必要先自我介绍一下。”
“唔……是的。”她迷茫着躬了躬身,从未有比此刻更加恭顺的时候了,“您请说。”
才刚说完“请说”,那人又不说话了。十六夜担心是不是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奇妙的开关才导致了这种结果,诚惶诚恐等了好一会儿,正想着是不是要主动开动说点什么才好,对方终于出声了。
“人类有八种‘识’,你所能想到的视力、听觉、意识均是其中之一。当八种识从身体中离开时,那人才算是真正的死亡。我是其中的第八识。”
那人似乎在看着她,似乎也不在看她。十六夜依旧无法看清眼前的面容,话语听起来也像是众多声音的集合,忽远忽近。
“我是人类的善恶业种栖身之处,是开端与终末之识,是过去也是现在。你可以将我视作所有的人类、乃至整个世界的意识的集合体。我并非‘一’,我是‘全’。
“一切的时间、精神、意志,全部汇聚在此处,汇聚在我的身体里。你可以称呼我为,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
十六夜怔怔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前的灯光前所未有的灼目。她眯了眯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下去了。
“所以在你之前的七个兄弟都叫什么名字吗?”
空气凝固了:“……我为什么会有七个兄弟?”
“你自己说的呀。”她毫不吝啬地露出了笨蛋的表情,“人类有八种识,而你是其中的第八识。这不是意味着,还会有像你一样的七种识吗?”
“让你失望了,只有我是以这种形式存在的。”
“哦……好吧。”
十六夜瘪瘪嘴。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失望来着。就算是被阿赖耶识紧接送上了“你的想法真的很不可思议”这种模棱两可不知褒贬的评价,她也依旧很无所谓。
她想,五条悟说得果然没错,人类与世界的意识集合体,这的确不是她这个维度的存在。
说不定五条悟早就已经知道了吧,只是无法直白地告诉他。
至少十六夜是这么认为的。
而时间也能汇聚在阿赖耶识的身上,这一点让她有理由相信,自己所遭遇的循环也是眼前这个人型生物所引发的——也许称之为“生物”并不合适,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才比较合适了。
“是的,是我让你陷入了时间循环。”
对于十六夜的质问,他丝毫没有半点遮掩,就连解释也如此直白。
“准确地说,是世界反复循环,时间被无限次复制并重复,而拥有线性时间的你是维系着时间循环的关键要素。”
“……不好意思,我没听懂。”
白夸了。这家伙说的话压根不直白嘛!
许是多少也有点这样的自觉,阿赖耶识换了个坐姿,垂下的脚尖似乎踩到了落在地上的发梢,但他本人全然像是不曾留意,于是她也只能装作没看到了。
“鬼王在彻底消亡之前,他不甘心的怨念无意中对整个世界与他自己都下达了诅咒,他确实是死去了,但没有彻底死去,伴随着数百年时间的推移,他得到了足以复苏的力量。”
十六夜眨眨眼,对这话题的变化稍稍有点茫然:“现在是在和我解释前因后果了,对吧?”
“是的。所以辛苦你认真听好。”
阿赖耶识意外的很是耐心,就算是被她无聊的明知故问打断了话语,也还是能够接着刚才的神秘气氛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他将在3月1日到16日之间再临世间,我预估这将会导致人类世界的灭亡。为了避免身为灾厄的他真正重生,我阻断了一切‘时间’的流动,无限复制了从3月1日至3月16日的时间,一旦时间走到尽头,就将他移动至另一个被复制的世界。虽然偶尔复制的时候会出现一些小小差错,但不打紧。这个动作将被重复无限次,直到他的存在被时间彻底消磨。”
“意思是,让他自然老死吗?”她想她的这个疑问应该不愚蠢了,“也就是说,我和他的时间,在这场循环之中,都是线性向前的,没错吧?”
“是的。”
“那……我存在的意义是?”
“我以你作为基准,让世界无限复制。”他竖起一只手指,在空气中画下透明的圆,“你可以想象成旋转的小球,它总要绕着一个中心旋转。我所选择的中心,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总要有一个理由吧。”
“理由当然是有的,理由正是你的名字。”他说出的话真的有够匪夷所思了,“十六夜,原意是阴历十六的夜晚迟迟升起的月亮,我喜欢这个意象。而且,我所制造的正巧也是为期十六天的循环。所以我选择了你。”
听到这样的答案,十六夜说不出半句话,连应和般的一声“是吗”也卡在了喉咙里。
当真像工具一样呢。她想。
真的不愿去附和鬼的说辞,可无论怎么想,“工具”一词都形容得如此贴切,贴切到让人笑不出来。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说:“鬼的生命是无限的,而我的生命是有限的。”
这是事实。
“如果我在无限的循环中彻底老死,但鬼舞辻无惨还没有消失,那该怎么办?”
这也是合理的推测。
她想要知道答案。
“如果是这种情况。”他说,“你的时间将会再次从最初的3月1日开始,重新重复循环,这种事我也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我会看着你继续之前的所有行动,从十六岁的3月1日一直到你八十六岁的3月1日。我必须要说,数十年中做出的行动都是一样的,似乎你自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循环。”
“很多次……具体是多少次。”
“让我想一想。”
分明看不见阿赖耶识的双眼,但十六夜觉得他确实眯起了眼。
“大约……现在是第九次了吧。你是第九位‘十六夜’,也是唯一一个主动打破了循环的十六夜。”他应该是在笑,“只有这一次的你做出了从未有过的行动,所以我们失败了。”
“可以不要说‘我们’吗?这是你自己的计划吧。”她忍不住嘀咕,表情从没有这么难看过,“从未有过的行动又是什么?我只是平平无奇存在于三维世界的人类而已,可没有能力看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大概是我复制时间又出错了吧,你在第一天收到了莫名奇妙的邮件,然后开始寻求‘爱’,这就是你的变化。”
意思是,数个循环前的自己,从没有为了得到予以回应的爱而行动过吗?
十六夜有些无法想象。
她并不是不能想象不追逐爱的自己是怎般模样,她只是不知道失去了这个目的,自己的行动、甚至自己的存在,将会变成怎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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