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流转(1/2)
时序流转
心脏在抽动。是十六夜的,也是面前的泥土心脏。呼吸变得湿漉漉的,带着铁锈味。她摸了摸鼻尖。
哎呀,怎么流血了。赶紧用衣袖擦擦。
在这紧要关头,流鼻血可算不上什么大事。
呼啸的风声翻滚卷过,浅绿的刀刃出鞘,斩断了庞大的心脏。不死川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静,仿佛上一秒钟挥刀的人并不是他。
啪嗒啪嗒,黑漆漆粘稠的液体落了满地。而后是更沉重的啪嗒一声,有什么蠕动着的东西掉到地上了。
那是扭曲的人形——或是说,扭曲的恶鬼。
无惨变得前所未有的渺小,但转眼之间便膨胀开来,四肢纤细而苍白 ,只有皮肤包裹着骨肉,好像写生用的木头小人,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透明。
“我看到了,只有一颗心脏!”炭治郎大喊着,他已经握紧了刀,“这个鬼舞辻无惨,只有一颗心脏,要是能够砍碎的话,就可以——”
就可以杀死他了吗?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吗?
好像很轻松。但很快十六夜就会知道,这并不轻松。
从无惨苍白的身躯的爆裂出了鲜血,如同利刃般挥舞在空中,在泥地里刻下深深的印记。祢豆子把她推到了角落里,折射的刀光看起来如此冰冷,足以让人心颤。
风和雷的声音,刀尖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十六夜怔怔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到了斩断的手指飞在空中,无惨的手臂穿透了伊之助的胸膛。
……不行。这样不行。
这个“现实”不行。
回去。快点回去。
啪嗒啪嗒,黑漆漆粘稠的液体落了满地。
“他只有一颗心脏!”她的声音像是尖叫,“伊之助先生,小心他的手!”
依旧是飞溅的鲜血,风与雷的声音,火焰在燃烧。伊之助猛得侧身,躲过了利刃般的鬼手,凝成刀刃的纤薄鲜血擦着他的肋骨而过,将视线死角的炭治郎拦腰斩断。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她得回去。
啪嗒啪嗒。
“他只有一颗心脏!小心手,谁也别往死角走!”
断裂的日轮刀飞在空中,擦着她的脸颊而过。有点疼。同样断裂的肢体散在空中,已经认不出是谁的了。
这样也不行。
她必须要回去。
啪嗒啪嗒
现在也不行。
啪嗒啪嗒。
脸好痛啊。谁在尖叫?
啪嗒啪嗒。
没有人把她拉到死角了,祢豆子怎么了?
啪嗒啪嗒。
怎么总能嗅到铁锈的味道,鼻子一直湿哒哒的。流鼻涕了吗?
啊。现在也不行。
这个现实也不行。
“不要往那个方向挥刀!会——”
话也来不及说完。
啪嗒啪嗒。
好烦……好烦好烦!
再次用衣袖擦擦鼻子,冰冷黏腻的湿漉漉触感让人想要呕吐。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袖子已沾满鲜血。
如果能够找到镜子,她会看到自己鲜红色的脸。从口鼻涌出的鲜血让她看起来很像是奇怪的小丑。
眩晕感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的。双腿不住地打颤,扭曲的身体真想折叠起来。
啪嗒啪嗒。这是第几次了?
她到底回溯了多少次时间,尝试了多少次可能性,又诞生了多么强烈的执念?
已经,不知道了。
这样不行。
当下的这个可能性,现在的她的所作所为。不行。
啪嗒啪嗒,黑漆漆粘稠的液体落了满地。她要告诉他们,这个无惨只有一颗心脏。
然后,她不能独自躲在死角里,像个高高在上的神,只是看着他们战斗。能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吗?
她无法举起刀,她也没办法斩杀任何东西。她都快站不住了,除了像个木桩一样杵在这里,她没有其他任何可以……
啊。
时间变慢了吗?
还是无数次看到倒影乱舞,以至于无比疾速的刀锋相对的世界,也变得缓慢了吗?
十六夜看到了,她看到了无惨注视着他的双眼。
炭治郎在他的身后,挥动的刀刃足以斩断他的右臂。不死川已跃在半空之中,他的视线注视着无惨的脖颈。香奈乎从他的脚边掠过,如果是这个角度,她可以将他彻底斩断。
破绽如此之多,而他没有看到。
这一刻,他在看着自己,再也无心留意他人。
现在。
就是此刻、此地、这个瞬间、这个可能性。
直觉告诉她,只有现在,他们能够杀死鬼舞辻无惨。
只要再过一秒,他一定会移开视线。她要延长这一秒。
无论牺牲什么都行,只要能够让他不再看向别处。
鼓鼓囊囊的外套口袋压得手腕发涨,跳动的脉搏从未如此清晰。下意识的冲动让她把手伸进了口袋,冰冷而圆润的玻璃杯掷向半空,还未砸中他的面门,便已被血刃击碎。
意料之中,但是没关系。
“切下去!”她的尖叫在颤抖,“就是现在!”
刀光好像遮蔽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听到了骨肉碎裂的声音,还有啪嗒啪嗒。
是断肢落在地面的声响。
唯一的心脏被撕裂了。到此为止就是终点……吗?
现在,终于能够看清了。
在无光的地底洞窟中,在将死未死的鬼王消瘦的身体里,升起了恶臭的黑色火焰,扭曲般从他的断肢中燃起,烧灼着每一条血管和神经。他在尖叫,也有可能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十六夜将那火焰燃烧躯体的声音认作是鬼舞辻无惨的尖叫了。
他的躯体也被烧得焦黑,发丝几乎将要燃尽。在扭动的火焰中,他赤红的眼眸如此突兀,扭曲般注视着她,仿佛渴望用这细竖的瞳孔将她的模样彻底印刻在脑海之中。
他曾经给予的那种别扭的、异样的青睐,在这一刻也彻底堕落为杀意了。
火焰中的人形扭动着、挣扎着,向她奔来,尖锐的利爪挥动在空中,想要抓住她的脖颈,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应当要后退,应当要逃走——这是大脑给出的逃生方式。
十六夜心知肚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求生欲依旧鲜明地存在着,可她已经无法挪动半步了。
身体好沉重。是因为躯体本就太重,还是支撑着身体的她的灵魂已经变得一文不值,过分轻飘飘得什么都无法驱动了吗?
她不知道答案,也无法思索了。
她只能停在原地,像个等待死亡的废物。
好嘛。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这也是意料之中。
尽管从未正大光明地想过这件事,但玉石俱焚确实是她的预设。她想象过死在这里的可能性。
死在了过去、死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这种事,多少有点不甘心,但只要将这想象成电车问题就好了。
选择了两者取其轻的是她,列车将会碾过的也是她。她知道列车不会翻倒,也不会造成在此之上的任何伤害。
只有她一人作为“代价”,这是值得的。
所以,所以……
尖锐利爪越来越近,她好想闭上眼。
拥有去死的觉悟,和决定亲眼看着自己的死亡,这两者是不同的。十六夜已经拥有了前者,她并不打算经历后者。
眨动的睫毛已然触碰到了那锐利的尖端,预期之中的痛楚没有到来,火焰的扭曲声响似乎也已变得微弱。她睁开眼。
赤红的鬼的眼眸消失了,消失在灰烬之中。
眼前空无一物。
死而复生的鬼之王迎来了他的终结。
有点狼狈,也有些卑劣,说不定连地狱也不会容许他存在吧。
这种时候,需要欢呼吗?十六夜不知道。
脑袋晕乎乎的,从未感觉到身体如此沉重。浸满鲜血的土地向她递上并不松软的枕头,泥土的天顶忽然变得很远,但就在眼前。潮湿的地底气味消失了吗?垂下眼眸,能看到百褶裙上晕开了一整片不规则的湿漉痕迹。
好像是自己的血,虽然她忘记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能是鼻血淌到裙子上了。她这么估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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