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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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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鼠

左右窗栊挂着长长的深红的布帷。

阳光从门口斜映进来,那红就有了血似的光泽。

这是一间大房。然而光线稀微,看进去显得幽深。

迎门的墙上挂着红绦黄纸佛画像。佛像细眉细目,丰颊翘唇,头戴莲花小冠,身披罗衣,杂珠璎珞。坐于莲座上,姿态甚是新颖。不是趺坐,也不是交坐,而是一脚垂足,一脚支起。一手搁在支起的那脚上。倒像汉族士人鄙夷的“狐蹲狗踞”,疏懒中又有些凶横的感觉。

画像旁边摆着一座红黑间色卷草纹漆画屏。

绕过屏风,靠右一架鸠首红木衣桁,斜斜挂着朱衣霞帔。桁下搁着席具熏笼,灯座唾壶,珠椟镜匣,长案短几,狼藉的杯盘饼果等物。

浓重的苏合香掺着种种气味,像库房里养着牲口。

后面两座大床。

靠外这一座带方胜纹木围屏,里面那一座带红罗斗帐。床边挨着墙垒了层层新皮箱笥。

黑猫就踏在那木围屏上,昂首龇牙。

一条尾巴若有所思地晃过来晃过去。

围屏内铺着金丝团花石青锦衾。上面躺着一个婴孩,正呜哇呜哇地哭。

黑猫察觉人影,擡头看了一眼。一双青黄色的眼睛明亮异常。

倏地往里面的大床一窜,再跳到墙边那箱笥堆上。挠开布帘,从窗棂间一溜烟脱身而出,不见踪影。

孩子兀自使劲地嚎。

眉发淡淡的,双颊鼓鼓的,脸色和唇色一样红嫩。没看见眼泪。一只眼睛紧闭,一只眼睛微睁,像在偷觑着四周,有谁给他的哭声引来没有?

他的身上裹着白纻和黄罗。左摇右晃,两只小手跟着挥来舞去,像在跳白纻舞,又像在茧里苦苦挣扎的样子。

惠歌静静望着,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

有些柔软,有些酸涩。

“唉唷!这房间的味道怎么这样难闻?还敢说大妇如何,这骚臭味才熏死人呢!”

小珠跟进来,捏着鼻子嗤嘲一番。又问:“那猫呢?”

“跑了。”

“跑了就好。大妇我们赶紧出去吧。”

惠歌袖手站着,擡起下颔,眼神飘到梁上。淡淡地说:“人来了。”

沉沉的履声急急地从墙外直响至门内。

那股尖细的激切的嗓音回来了:“臭女人,你在我房里作什么?”

淑光扑到床前,看看哭闹的婴孩,复又站起。手里的纨扇像刀一样指向惠歌,厉声说:“你对我儿子作了什么?”

“没作什么。”

“没作什么?没作什么我儿子会哭得这样厉害?”

“我只是看见一只黑猫进来,听见孩子的哭声,才进来察看。”

淑光冷笑:“这种托辞亏你想得出来?这里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你不知道‘嫂叔不通问’吗?还是你就是想见我夫君?解解馋?”

话说成这样,已经很难听了。

惠歌仍只是平静地反驳:“小叔在城北自办黉舍,讲学不辍,非节日不归家。”

“你还真了解我夫君的行踪。”淑光冷笑,“你说看见猫进来,那猫呢?猫在哪里?”

“猫跑了。就这样。”

惠歌解释完了,转身要走。

淑光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惠歌看看自己的袖子,再看看淑光。

“你作什么?”她问。

“你以为这样就能遮掩过去?”

“遮掩什么?”她又问,真心实意地。

“你想要谋害我儿子的事实。”

站在屏风旁边的三五从婢面面相觑。

后面跟来的淑光的阿娘李夫人也变了脸色。

李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

现在明家虽由老夫人翠华当家,裁决公私用钱,奴婢日廪麦帐,然而实际打理的却是大妇。田业收成、店肆买卖、米谷定最、赀簿债契,都是大妇经手,翠华检核而已。尤其大妇私下放贷射利,也是不入公帐的。女儿现在得了郎子,明氏门户所寄,大房的丈夫是没有了,家赀产业以后都是女儿一家的。

大妇势必也想到这一层,自然有打偏手之心。

日后她在公帐上少一笔,私门里添一笔,翠华老病,智昏菽麦,也难以一一核实。不说到了郎子手里的时候还剩下多少,就说大妇终于开窍,离婚改嫁,明家库藏便空去大半。

所以淑光想要先下手为强,趁着眼下还是好光景,翠华还有余力的时候,分门析户,入袋为安。

不过大妇毕竟是贵族势家,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要杀人,事情闹大了,后果难以设想,还是得留几分情面。

李夫人赶紧上来,将淑光的手从惠歌衣上拉开。压低嗓音,带着谴责的口吻,假意劝解:

“阿女,你在说什么?这话可不能信口雌黄。”

“不然我儿子怎么哭得这样厉害?一定是这个臭女人作了什么好事。”

淑光手里拿着的扇,以紫竹为架,两侧画着烂漫的红花,大朵大朵地开在鲜洁的白纨上。纨扇朝着惠歌的脸面指指点点,那触目的艳红就在她眼中氤氤氲氲。

李夫人连忙去察看床上的婴孩。

孩子似乎哭累了,声音低微下去,变成断断续续地抽噎。

她将孩子身上重重的裹布拆散。从头至脚,前胸后背,翻找一遍,没看出什么异状。便将孩子抱在怀里,人一边晃呀晃地,手一边轻轻拍着。

她对淑光说:“看起来还好哪,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哭。”

李夫人既想缓颊,却也不想把谋害的话题说死。

小珠附和:“大妇真的没有作什么!就是看见黑猫进房,又听见哭声,才进来看一看的。你不要冤枉好人。”

淑光斜睨小珠:“主人家说话,你一个下贱蠢婢也敢多嘴?”

说完,扬扇就去抽小珠的脸。

她用团扇打人已经很老练。用侧边的竹框斜斜地从眼间鼻梁处削去,轻则痛,重则断鼻骨,但是不至于残废。失明失聪的话不好用。如果打出鼻血来,扇上的花也更添色彩。

虽是体轻腰弱的女子,手起扇落之际,倒很是迅捷流利。

然而她没有打着小珠。

在这短促的过程中,扇子竟不见了。

淑光又疑又怒:“我的扇子呢?跑哪儿去了?”

惠歌站在原地,笼着手。身上一袭靛青广袖衫裙,袖缘忍冬纹紫锦,静静垂着,由腹至膝,像寂寂的无人的帷帘。

她昂着脸,素简的月牙髻一丝不茍。

没有看淑光,眼神像在很远的地方。

一旁的李夫人怀里抱着婴孩,没看仔细。后面的几个婢妇隔着背影,也看不清楚。就见淑光气势汹汹,却挥了个空,满地找扇子,想笑又不敢笑。

李夫人怕淑光盛怒之下作出傻事,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向婢女喝问:“原本在房里的人呢?乳母呢?”

淑光一时给提了醒,本来还想找个蝇拂或几案顶替失踪的扇子,猛地一拍大腿,恨声说:“我刚刚就是见着银筝从窗外跑过去,才匆匆赶回来的。银筝呢?乳母呢?还有瑶瑟和鸾笙!快叫她们给我死回来!”

婢女们纷纷退出去。不多时,又纷纷涌回房门口,齐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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