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话 “看来你替我解决过很多次……(2/2)
会难过吗?
如果……
如果当初没有放走她就好了。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时,乌玉胜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是人。
他原以为,见过她安然无恙,好好吃药后会心甘情愿地回到南夏。
可是没有,他甚至,再也不愿意回去,只想悄悄陪在她身边,替她铲除暗处的小人。
就当是,赎罪吧。
而这样看似忏悔的行为里,也会有更加卑劣的想法。
他想让朱辞秋看见他,哪怕是愤怒、仇恨,他都想让朱辞秋知道,他一直都属于她。
朱辞秋没有回答乌玉胜的话,余光中瞥见他拉紧缰绳的右手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伤疤好似才刚结痂,还泛着些红肿。
“看来你替我解决过很多次刺客。”
朱辞秋轻声开口,手指掠过那道疤痕,身后的人忽然吸了一口气,轻喘出声。
“疼。”
这一个字,竟带了些沙哑哭腔。
现下是不是真的疼尚未可知,但从前,一定是疼的。
朱辞秋心肠再硬,也到底是有七情六欲的人,而不是千百年都不变的草木顽石。
她很想问乌玉胜,路途迢迢,这又是何必。
可话到了嘴边,竟然说的是:“还知道疼,看来不是没有知觉的铁人。”
“这点疼,比不得我看见殿下假死回京后顾霜昶亲近十分。”
其实词不达意的,永远不止一人。
“所以你急了,要赶紧露面吓一吓我吗。”
朱辞秋好似不以为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又想起乌玉胜那日站在喧嚣下的落寞身影,想起顾霜昶告诉她的,乌玉胜疯魔般的那几日。
乌玉胜看不见,自她眼角流下的一颗泪珠。
他总是看不见她的真情。
“是。”乌玉胜策马的速度变得快了些,夏夜呼啸的风并不冷,但乌玉胜还是将斗篷披在她身上,替她挡住迎面的风。
“就算殿下再不想我来大雍,我也还是来了。”
固执的话音与熟悉的味道萦绕着她。
朱辞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乌玉胜现下是不会愿意回南夏的。
罢了,罢了。
她终归,也想在诸多烦心事困住她时,见一见也让她愧疚过几分的人。
更何况——以退为进,或许能让乌玉胜心甘情愿回南夏。
“乌玉胜,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忽然问。
“我并不贤惠,也不善良,可以为了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底线地利用你,甚至不惜假死,让你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我也没有舍己为人、救他人于水火的大义,尽管我跟所有人都说,我是为了替十三州的百姓报仇才要找到朱煊贺,将燕京还给可以治理好天下的人。可是我清楚地明白,我不只是为此,我想要成为的,永远不止是一个清君侧的工具。”
“我是个撒谎成性贪婪无比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乌玉胜似乎没有料到朱辞秋会这样说,他手中的缰绳松了一瞬,马儿缓缓慢了下来。
马儿忽然停了下来,乌玉胜放下缰绳,温热的大手轻轻环住朱辞秋纤细的腰肢。他将下巴轻抵在她的肩膀上,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
说话时,她能感受到乌玉胜胸膛内的嗡嗡声。
“因为你勇敢、无畏。”
“你可以孤身一人救下无知小儿,可以坐在高墙上一跃而下妄图冲破枷锁,可以在朱承誉面前大骂他无知愚蠢。会因为婢女的一句话,私下相助她的家乡,会因为龙虎关孤立无援,用毕生所学守在那里,哪怕世人千夫所指。就连在南夏,也会孤注一掷,好像世上所有人所有事,都控制不了你。”
乌玉胜又将额头抵着她有些冰冷的脸颊,口中呼出的热气涌向她脖颈,她微微一动,被他抱得更紧。
“是我,强加给你太多苦难。你应该骂我、打我,应该恨我,而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朱辞秋侧头,鼻尖触碰到乌玉胜的鼻尖。
寂静漆黑的夜里,他们两人就像是互相依偎的动物,呼吸交缠在一起,热气瞬间遍布全身。
她看见乌玉胜双眸里闪着异样的光亮,仿佛还能看见眼里倒映着她目前的模样。
夜行衣盖不住身上的珠衣华服,珍珠翡翠在漆黑一片中闪着光。
再不复在南夏时的落魄。
朱辞秋缓缓擡手,侧身捧住乌玉胜削瘦的脸颊,指尖在肌肤上一寸又一寸地摩挲着。
她的动作在告诉乌玉胜,她不恨他。
“以后,不要再当着我的面假死了,好不好?”乌玉胜歪头,蹭了蹭她的手心,跳动的脉搏与有着温度的手心,让这个男人眼中乍然显出泪光,连声音都有些哽咽,“抱住没有生气的殿下时,我真的很害怕。”
朱辞秋看着他的样子,本不想哭,可鼻尖不自觉涌出酸意,竟也差点掉了泪珠。
“不会了。”
“殿下,你亲亲我。”
乌玉胜蹭着她的鼻尖,小心翼翼地说着。
荒无人烟的漆黑小道,挡住去路的马儿,坐上面的高大男人在央求娇弱的女人亲她一下。
若是旁人看见这一幕,怕是会道一句:世风日下。
朱辞秋只觉得好笑:“方才还一脸阴沉杀气,怎么现下突然娇柔可怜起来?”
乌玉胜愣了一下,随即咬住她的唇瓣,轻声道:“想让殿下别去想顾霜昶,顾霜昶那厮素来这番做派,我看你喜欢得紧。”
“朱辞秋,亲亲我。”
不知为何,朱辞秋看着他这样一番模样,想起的却是南夏最后的那个雨夜里,抱着她失声痛哭的乌玉胜。
她终于在记忆里听清了那夜乌玉胜咆哮而出的话。
“朱辞秋!你不准死!”
“殿下,醒醒。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
两句话,来来回回地重复,就像是疯子。
再看现下,乌玉胜再也没有那日的疯癫,一直在央求她亲他一下。
她忽然又想落泪。便赶忙捧住乌玉胜的脸颊,在他柔软温暖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乌玉胜反扣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能在马背上吻得昏天黑地的,古今中外,怕只有她与乌玉胜了。
朱辞秋与乌玉胜比大部队先一日到燕京城门下。
收到顾霜昶消息时,朱辞秋与乌玉胜正躲在郊外的破庙里。
今夜风大,雷闪电鸣声不断,却又迟迟不下雨。破庙拥挤狭窄,四周湿润潮湿,加上将下不下的雨,让天气变得闷热不已。
朱辞秋此时卸下钗环,只做农妇打扮,朴素寡淡,又加上淡漠凉薄的神情,就像是丧夫的小寡妇。
乌玉胜不知从哪偷来的鸡,正在给它开膛破肚,破庙的大门忽然被风吹开。
乌玉胜一连关了好几次,破庙的门,终于轰然倒下,再也关不上了。
霎时,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珠落到屋内,风声呼啸吹灭了火堆。乌玉胜忽然听见一阵声音,赶忙将杀鸡的痕迹用稻草掩盖住,与朱辞秋躲在那尊巨大的佛像后。
果不其然,一阵匆忙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入了破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