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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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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宴

三十日,下晡间,惠歌来到彭城外城,渎上里,至仁巷。

汉人战国时期的楚国,国都是寿春城,到了汉朝时期的楚国,国都是彭城,现在的外城便是当时都城的范围。城东北有条泗水的支流叫清河,往南注入淮水,城西有条黄河的支流叫汴水,所以人们说起彭城的地理位置,总是汴泗交流,或者清汴通流。作为水路交通发达之地,彭城和寿阳一样,自古以来就被大家抢来抢去。有争抢就有破坏,有破坏就有重建,建得更坚固复杂,才能应对下一次争抢破坏。因此现在的彭城除了外城──也叫大城,城中还有金城──将帅所居,城北另有两座垒砖列堑的小城。

北边的金城和小城是最安全周固的地方,其次是城北中央,重兵积粟,禁卫森严,越往南越靠近城边则越危险。除了守备疏漏,最容易被攻破以外,还有城墙容易因为天灾而倒塌。

最常见的是水患。彭城附近多水,也多山,一旦霖雨积旬,水势暴涨,加上群山环合,不易通泄,经常冲毁城墙,灌进彭城。

其次是地震。彭城的城墙很高,四丈的夯土,上面还有数丈的女墙、楼橹,三年前的一次大地震,因为女墙坍塌,被压死者难以胜数。

所以城南地贱,多为市廛、井灶、佛寺和民居。

渎上里就位于外城的东南隅,地处卑远,还在城边。

要不是已经与三姨娘的人碰面,行至此处,惠歌仍然犹疑不定,很难相信盼盼夫妇会住在这里。

盼盼的丈夫刘峻,祖籍彭城丛亭里,祖辈汉朝王室,是徐州著名姓族。中原丧乱,南迁者以军功武业着称,后来取代晋室称帝,北徙者则以文史礼学知名。刘峻的祖父刘芳,官至九卿之一的太常卿。阿父刘永,现职徐州大中正。从伯中书令,阿兄徐州别驾,刘峻自己也是彭城郡功曹。

功曹虽只是六品郡吏,主掌人事,在地方上却是显官,因为这是给乡里豪望的位子。功曹必用本郡人,自己有能力或者郡守没能力的时候,甚至能总领郡事。

所以有人说,郡之有功曹,如国之有丞相。

即使不看家世,刘峻和盼盼从前也是矜骄招摇的性格,怎么会远离亲族居于此处?至仁巷僻静,没有几户人家,其中巷口的一户,还是三姨娘近期为了观察刘府动静所购置的,只住着几位门客和僮仆。

惠歌想着,走到了巷中,三姨娘差遣来的春柳说:“前方就是刘府了。”

惠歌忍不住问:“此处僻远,还邻近南市,龙蛇杂处。表姐一家怎么会住到这里来?”

春柳说:“女郎脾气太大,得罪夫家许多亲族,往来如寇雠,所以负气搬出来。夫人劝不住,就给买了这里。一来女郎远离夫家,可以住得舒心。二来这里空地多,好好布置,也能住得舒适。”

惠歌点头。看看春柳的脸,眉头微皱:“你确定这样的妆扮没问题吗?”

春柳虽然头梳双螺髻,髻边簪花,涂脂抹粉,花黄啼妆,但是一张大脸,一双浓眉,一片淡青的胡茬,怎么看都不像个婢女,像个武夫──虽然他的确是个武夫。穿着交领窄袖青布白花纹襦,绷得紧紧的肌肉筋膂毕露,像一拳可以把人揍得魂飞天外。

三姨娘大概是觉得此行要面对水仙,很是凶险,才拣了一个勇士。

春柳本名陈骏,也是彭城本地人,熟门熟路。但是惠歌不好带着一个男人进去,一来难以解释──一个妇人家不带婢女却带勇夫,二来怕对方有戒心,所以让陈骏扮作婢女。但是陈骏整个人太勇壮了,妆扮得面目全非也难以掩饰。

陈骏拍拍胸脯:“明妇毋庸多虑。我陈骏还有个称号,叫‘变色虎’。除了武技,演技也是第一流。演什么像什么,说变就变。”

说话间,一乘油壁牛车从一旁急急跑过去,腾起一地的土灰。

陈骏给呛得直咳,对着前方破口大骂:“你娘生的贱种赶着去死是不是?”

“……”

难怪有人说,彭城民风劲悍轻剽,小不适意,则争斗相杀。惠歌望着陈骏感叹。幸而二人离院门尚远,加上辘辘的车轮声,没有引起门前人的注意。

刘府门前站着一个道士,数个小僮。

一色的红丝双丸髻,上下相连,像个瓠瓜。交领广袖黄缘青布衣,小口黄缘青布裤,红带缚裤,薄革小履。只有腰带颜色有别。

小僮之中摆着一个苇笲,四周包着赭黄纹锦,中央缀一幅五彩纹绣。笲这种器具,表面施以织物锦绣,作工比较精巧,一般用作礼盒,收纳财物,例如婚礼的时候盛放聘币,或者丧礼的时候盛放珠贝玉石作为饭含。

方才经过的牛车停在门前。里面的人掀着一角前帷说话。一会,递出一个木椟,大概是装着入宴所需的黄金。

道士打开检视,点点头,交由小僮收进苇笲。

牛车进门之后,惠歌跟着上前,向门前的道士一揖。

“我是薛惠歌,携一婢春柳,今日伏闻水仙布化。授我仙药,神皇所造。寿同金石,永世不老。”

说完,示意陈骏献上金椟。

道士开箱检视金牌。用手掂了掂,确认重量差不多之后,交给一边的小僮收起。

他看了看惠歌:“妇人很面生,第一次来吧?”

“对。”

“既是首次,请务必依照指引,我们怎么说就怎么做,切勿任性自专。”

“这是自然。”

道士看了看春柳,抽了抽嘴角:“妇人此婢……相貌甚是殊异。”

“听闻水仙是女子化为丈夫。春柳是家生婢,男相女身,或许也与水仙有缘。”

“婢使可以同行,但是不能入丹宴,只能在客室等候,切勿犯禁。”

“明白。”

道士便指了一个白帛腰带小僮给二人引路。

惠歌一进门,往昔熟知的刘峻和盼盼的风格又回来了。

长方形的前院,一地回纹灰石铺地砖,中间六株青松,排成二行,布置和三姨娘家颇为相似。后面一座大堂,高广宏敞。乌瓦朱柱,绮窗瑶墀。规模、色彩和细节都很周全,华美光丽,势头十足。

堂上有黑漆横匾,朱字写着“梦松堂”。

惠歌若有所悟。三姨娘堂前改种松树,大概也和梦松这两个字有关。

听说从前有个汉人梦见肚子上长出松树,解梦的人说,松这个字拆解来看,就是十八公,亦即十八年后,位至三公。最后这个人果然作了三公之一的司徒。俗说日有所见,夜有所梦,所以瞽者无梦,以此言之,在堂前多看些松树,夜生吉梦的机会自然也高些。

堂屋门前立着另一位花带小僮。白带小僮走过去说:“有客至。”

花带小僮十分伶俐,打量着惠歌,衣装简素,又只带着一个丑婢,不像什么尊贵人物,便说:“柳夫人方进去,这时候不便打扰,你先请贵客去亭子那边等着吧。”

惠歌听得一清二楚,暗自冷笑。嘴上说着贵客,实际上却要她等着。

大堂东侧垒着两个石台,台上各立一怪石,约有二人高,甚有威势。镌镂天然,中间有蜂窝似的孔洞,形状像一张漠然的侧颜,相对而立。怪石中间铺着一条石子路,通往一座小亭。亭中铺重席,亭后沿墙种着柳树。另一面除了羊踯躅,还有些奇花异草,开着深红浅黄的花。

白带小僮带着惠歌来到小亭,请她在这里等待。

站在亭中,从怪石的中间,可以看见梦松堂西侧的牛棚和车屋。

方才经过的油壁车也卸下来停在里面。一旁还有七八乘车,大概有不少宾客已经到了。

车屋后面一路松榆葱郁,花柳婆娑,高屋邃宇,重楼叠阁。

陈骏说得不错,这里位置虽然不好,但是宽敞开阔,精心布置,也蔚然可观。

惠歌立在亭中候望,一边留神听着宅院里的人声。可惜宅院宽阔,人声又多,除了梦松堂里的欢言笑语,其余难以细细辨明。

堂屋里一对男女正在调笑。男声应是主人刘峻,女人似乎是个伎妾。

惠歌一下子明白堂前小僮说的不便打扰是什么意思。

二人显然关系匪浅。虽然内容只是些关于宴饮或新妆的琐事,但是语气和用词都很亲密,逾越分际的那一种。

她忽然有个念头──盼盼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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